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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常识 » 预防 » 三十八年宠与辱,一生谨慎喜与悲汉武帝
TUhjnbcbe - 2023/9/28 17:36:00

卫子夫是西汉时人。原本出身卑微,然而竟荣登一代帝王的皇后宝座达38年。其间,卫氏一门也由此而一荣俱荣,历史上有名的大军事家卫青、霍去病均出于卫氏一族。同样,他们也给那个历史时代增添了灿烂的光彩。即便如此,美艳绝伦的卫子夫在晚年时由于得罪了汉武帝,被逼自缢身亡。卫皇后的一生是幸运的,但她的死又是令人同情的。

上巳节遇宠

公元前年,也就是汉武帝建元二年的阴历三月初八,这天是上巳节。按当时的习俗,长安官民一大早纷纷拥到城外东流水上,举行一年一度的祓祭仪式,求神拜天,除灾求福。这天,汉武帝也亲往灞上举行除邪仪式。熏香沐浴之后,他乘兴游览了郊外春色。

回来时路过姐姐平阳公主家,便命侍从人等停住车辇,欲去休息片刻,顺便叙叙家常。那平阳公主,本称信阳公主,因嫁给平阳侯曹寿为妻,所以也称平阳公主。

这天,平阳公主正在家中闲坐,平日里就曾与平阳侯曹寿说起皇上弟弟,自当太子时娶纳阿娇后,直至今日已有数年,虽然一对年轻帝后青梅竹马,十分恩爱,但至今尚无子女,不免时时叹息忧虑。

平阳公主

此时,忽闻皇上弟弟亲驾到此,不禁喜出望外。夫妇俩忙出外迎接。只见武帝率领从人数十已到府前,平阳公主慌忙将武帝接入内厅。一面要平阳侯陪同随员僚属入后厅叙话;一面张罗大摆盛宴款待武帝。

酒过三巡,平阳公主见武帝低头饮酒,话语不多,便拉起家常,询问太皇太后与母后身体安否,又问及皇后近来可曾有喜?边问边细心察看武帝的脸色。

武帝只是默默无语地摇摇头。平阳公主为此也叹息不已,随即命一班美女出来捧酒侍侯。其实,这正是她的良苦用心。自从知晓皇后久婚不育,她就为皇上十分担忧。为此特地采选良家美女数十人,蓄养家中,以备宫中选美。今日趁武帝过饮,遂乘机将她们唤出,任令武帝挑选,以充后宫。

谁知,这些女子出来以后,武帝左右环顾,略略打量,但见个个姿色平常,都不过寻常脂粉,没有看中一个,索性低头饮酒,一言不发。平阳公主见武帝这副神情,便挥手让众美人退下。然后对武帝说:“我府中尚有一班歌女,让她们出来演奏一番可好?”“也好。”

于是,公主又唤了几名歌女进来,命在庭前架起琴瑟,婉转演唱。有的吹箫鼓琴,有的鸣钟击筑,整个厅间一派歌舞升平。其中有一歌女,年方16,生得千娇百媚,娇喉婉转,曲调铿锵,使武帝听后不由得双目生辉,凝眸审视。只见她低眉敛翠,晕脸生红,容色风度,明艳夺目。尤其是那万缕青丝,盘成蛇髻,黑油油可鉴人影,光滑滑不受尘蒙。再加上明目皓齿,光艳互发,更显得神采非凡。武帝端详多时,目不转睛。

那歌女似已觉察,遂将一双俏眼屡向武帝偷视,口中轻吐出一种委婉柔音,其情切切,其意绵绵,致使武帝神魂飘荡。

平阳公主见此情状,笑嘻嘻地凑上前去,低声问道:“陛下看这个如何?可否称得上色艺俱佳呀?”

武帝忽听有人耳语,这才收神凝思,随口脱问:“她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平阳公主介绍说,这是一名歌妓,名唤卫子夫,平阳人氏。不仅色艺双全,而且熟谙宫廷礼仪。

“好一个色艺双绝的平阳卫子夫!”武帝禁不住失声费道。

武帝越看越爱,心痒难熬。于是推说酒后体热,站起身来想去换换衣服。公主会意,便命卫子夫一人随武帝同去尚衣轩侍候。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武帝缓缓地从公主更衣的尚衣轩里踱了出来,后面跟着云鬓散乱,双颊飞红的卫子夫。公主见这情形,已明白大半,不由得心中暗自欢喜。再瞧此时的卫子夫,只见她含羞俯首,拈带无言。

武帝越看那子夫情态,不由得面带喜色对平阳公主说:“朕欲将子夫纳入宫中,朝夕为伴,不知姐姐可割爱否?”这正合公主之意,她直乐得连连点头。

当下,武帝传诏,说平阳公主选美有功,赏赐黄金千斤,公主谢过赏赐,并愿将子夫奉送入宫。武帝喜不自胜。公主又令子夫入室整妆。整好妆束,子夫被簇拥而出,只见她遍体上下,珠围翠绕,光艳夺目。

这时的武帝已迫不及待,急忙要携子夫登车。子夫忙又与公主辞别,公主笑容满面地搀扶起子夫,并抚摸着她的后背叮嘱道:“此去望善自珍重,一旦荣宠尊贵之后,可别忘了我!”子夫连声应诺,随武帝上车而去。

黄昏时分,汉武帝携卫子夫回到皇宫。本打算这一夜好好与新人再续欢情。谁知,一进宫门便与早已在此等候的陈皇后相遇。那陈皇后阿娇用双目在车中一扫,便瞧见了卫子夫,不由得竖起柳眉,瞪起杏眼,责问武帝道:“这是谁家女子?”武帝只好说是平阳公主家的家奴,入宫充役。谁知,阿娇听罢只狠狠地说了两个“好”字,掉头离去。

武帝见陈皇后气愤的样子,才知道阿娇不是好惹的。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前,他由胶东王得为太子,由太子得为皇帝,多亏了阿娇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大力提携。阿娇又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儿。况且,自己在幼年时便有金屋藏娇的誓言。

武帝母子对他们感恩戴德。陈阿娇娇艳无比,武帝年轻好色。陈皇后的妒意在后宫是有名的,其他美人很少敢同皇帝接近。如今,皇帝出外,竟携了个美人回来,怎能不使她恼怒万分。

武帝思虑再三,今日怎好为了卫子夫而伤了多年的夫妻情份,只得将卫子夫安顿别室。自往中宫,向皇后好言陪不是去了。这以后,他碍着陈皇后,不敢再私见一面卫子夫,虽然心中十分不乐,但也不敢违拗。

新宠胜旧宠

卫子夫满怀希望进宫,总以为能陪伴天子专宠后宫。哪知道,被打入冷宫一年多,见不着武帝一面,内心很是凄凉。后来适逢武帝打算重新挑选一下宫中美女,将不中用的放出宫中。

当时,一些闷居深宫多时的女子,都巴不得出宫回家,另择夫婿成家,免误终身。卫子夫人宫后被遭冷遇,仔细一想,与其这样整天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还不如借此机会出宫,另觅生活。于是与众宫人一起出殿听候发落。

武帝当时亲临便殿,按着宫人名册一一点验。当看到卫子夫三字时,不由得心头一动,立刻勾起他对一年多前的回忆。

一会儿,只见卫子夫轻轻走过殿中,人面依旧,只是清瘦了许多。她拜倒在武帝座前,呜鸣咽咽地说出一语,愿求释放出宫。武帝望着眼前的美人又惊又愧,又怜又爱,忙用好言抚慰,命她留下。子夫不好违命,只得站立一旁,等其余宫女验毕。子夫奉谕留宫。

第二天傍晚,有内侍传旨召见卫子夫。卫子夫欣然前往,果真是武帝在一座僻静的宫院内等侯着与卫子夫相会。这一夜,两人重续旧梦,分外缠绵恩爱。

枕席之间,卫子夫故意说道:“臣妾本不应再亲近陛下,倘被中宫得知,妾死不足惜,恐陛下多有不便。”武帝笑道:“我在此地召卿,与正宫相距颇远,不致被搅。况我昨得一梦,见卿立处,尝有梓树数株。梓与子声音相通。我尚无子,莫非应在卿身,应该替我生子么。卿但能为我生儿育女,乃是社稷之福,谁人敢加罪于你,卿但放宽心为是。”

这以后,武帝便借口政事繁忙,不常去陈皇后的住处了。

没过多久,风声传入皇后耳中。她哪里肯容忍。便怒气冲冲地乘坐凤辇,前去找武帝争论。这时的武帝却不肯再让,解释说:“御妻多年不能生育,朕百年以后,帝祚由谁来承继?朕不能不另幸卫氏,求育麟儿。”

陈皇后鄙夷地说:“卫氏乃一市井歌姬,哪会有此福分?”武帝一听,勃然大怒道“卫氏已怀妊在身,你还有何说辞?”

听罢此言,陈皇后不由面红耳赤,无言以对,这正触到她的痛处。于是,愤然拂袖退出。

回宫后,她一面不惜重金求医吃药,盼望有朝一日能为武帝生下龙子;一面千方百计要陷害卫子夫。她先去找皇太后告状,让太后为她作主。皇太后听了阿娇的哭诉,十分生气。

一天,乘武帝进宫请安之机,皇太后责问儿子:“皇后并无过失,为何要疏远她?”并告诫武帝不要忘了窦太主(也就是馆陶长公主,已由皇帝加了封号,跟从窦太后的姓尊称为窦太主了)当年辅立其为太子的大恩人。

武帝向母后解释,为了皇业后继有人,只得另寻别氏,但皇后妒意太盛,屡屡从中作梗,这是没有道理的。太后听完,仔细想想也对,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叮嘱武帝不要贪恋美色而过于冷淡了陈皇后。

卫子夫有身孕后,与武帝更加恩爱深厚。不久,她受到的恩宠就超过了陈皇后。陈皇后为此闹得死去活来,更促使武帝对她的厌倦与疏远。最后索性不再驾临中宫,而是夜夜拥着卫子夫,尽那床笫之欢了。

陈皇后与母亲窦太主时常密谋,总想除去心头之患。但不管怎样,由于卫子夫受到格外保护,终不能得逞。正在苦无良策之时,偶闻宫中有一小吏,名叫卫青,乃是卫子夫的同母胞弟,新近在宫中当差,于是就把主意打在了卫青身上。

原来,卫子夫出身低贱。她母亲是平阳侯家里的一个奴婢,人们都叫她卫媪。后来卫媪嫁了人。她跟这个男人生了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大儿子卫长君、小儿子卫步广;大女儿卫君孺、二女儿卫少儿、小女儿卫子夫。卫媪因为男人死得早,只好带着儿女们在平阳侯家里干活,挣口饭吃。

卫青

后来,平阳县有一个叫郑季的来到平阳侯家当差,爱上了卫媪,与她同居生了一个儿子叫青儿。可是,郑季家里有妻子儿女,他当完差就扔下卫媪和青儿走了。

卫媪把青儿养到七八岁,就托人把他送到郑季家。郑季的老婆和子女都瞧不起青儿,根本不把他当家里人看,郑季也常打骂他,还让他去放羊。青儿长大后,不愿在郑家受欺侮,又逃回到他母亲身边,人们都叫他卫青。

卫青渐渐长大。母亲就到平阳公主处求情,给卫青找个差当。公主召青入见,眼前竟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健壮青年,很是高兴,便让卫青作了她的骑奴。每当公主出行,卫青就骑马相随,在车后护卫。

卫子夫得到皇帝宠幸后,卫青也被推荐到建章宫当差。

这天,卫青正在上林苑干活。突然,七八名武士气势汹汹赶来,一拥而上把他捆住。其中一人,不由分说拔出佩剑,就要杀卫青。

原来,这伙人正是陈皇后和窦太主派来的。正在这紧急关头,又有一帮人马赶来,为首的是卫青作骑奴时的好友公孙敖,前来相救。经过一场厮杀,最后公孙敖救下卫青,并火速派人奏报武帝。

武帝听说此事很是震惊。于是,传公孙敖上殿问询。公孙敖奏禀:“小臣认得那帮人马,全系窦太主府中的卫士。”

武帝又气又恨,干脆请卫青上殿,加以升迁任用。进封卫青为建章宫总管,官拜侍中之职,并可随武帝侍候左右。几天之内赏赐累计千金。对卫子夫一家兄弟姐妹也大行封赏,就是抢救卫青的公孙敖,也获邀特赏,超任大中大夫。

本想借杀卫青好给卫子夫点颜色看,谁知弄巧成拙,反使卫子夫一家荣贵无比,气得陈皇后母女呼天抢地。阿娇几次想找武帝论理,怎奈皇帝御驾从不肯在中宫门前停留。

夫妻之间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按说,窦太主既是武帝的姑母,当初又是她拥立武帝为太子,该理直气壮地责斥武帝,为女儿鸣不平。但只因一段隐情,使她只得忍气吞声。

卫子夫二次受宠,又有了身孕,身价提高百倍。武帝对她宠爱日深,而子夫也更温柔体贴,两人如胶似漆。而对陈皇后,武帝则越发冷淡疏远。陈皇后因此醋意大发,恨得卫子夫咬牙切齿,暗暗祈求神明大发慈悲,保祐自己生一贵子,好夺回旧有的恩宠。

光阴荏苒,一个月,二个月,半年过去了。无奈毫无起色,陈皇后失望至极,几次寻死觅活,并不择手段想要害卫子夫。

元光五年七月的一天早上,汉武帝正欲出巡。忽然,狂风大作,竟把殿前一棵小树连根拔起。本来汉武帝就迷信鬼神,见此情景惊恐万状,令内侍们好好搜查清楚。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只见卫士们押着一个女巫来到殿前跪下,说是在陈皇后的中宫里搜捕到的。汉武帝大怒,以为皇后暗地里指使女巫施妖法阴谋陷害自己,当即亲自审讯追查。

原来,陈皇后见卫子夫日益得宠,不甘受冷落,想方设法要使武帝回心转意。此时,有一女巫名叫楚服,通过宫中内线得知这一消息,于是要求入宫求见。谎称自己能设坛祈祷,促使皇帝重念旧情。皇后信以为真,不惜给她重金。楚服便带领一帮女徒,每天悄悄入宫一二次,喃啸念动咒语,也不知嘴里说的是什么。但是,很长时间不见灵验。

事有凑巧,偏今天刮了一阵狂风,引起汉武帝疑心,大搜宫院,将楚服等人全部拿下,一吓二骗,楚服不得不全部招出。于是,武帝便下令将楚服及其女徒们一一斩首示众,连同皇后宫中的三百多名宫女、太监全部按包庇罪杀头。至此,陈皇后才确实感到大祸临头。

没过几天,一道诏书下来,收去了陈阿娇的皇后册书和玺绶,把她从中宫赶了出去,幽禁在长门宫。

长门宫是汉武帝的一座离宫,在长安城东。因年久失修,早已无人居住,很是阴暗潮湿。陈皇后本是金枝玉叶,进宫十余年,享尽了荣华富贵,位至极尊。今天进了长门宫,要吃粗劣的饭食,穿破旧的衣服,每天还要受到宫人监视。今非昔比,她的满腔悲愁向谁诉说?

一天,陈阿娇站在宫檐下,遥望远处的皇宫圣殿,突然想起了风流才子司马相如。心想,何不让他用生花妙笔写出自己的悲苦,以打动皇上,使其回心转意。汉武帝平日喜爱读书,过去曾听他赞赏过司马相如的文才,何不托他写一篇赋,也许能奏效呢。于是,她取出私蓄的黄金百斤,命内侍去找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当即挥笔写了一篇长赋,就是著名的《长门赋》,送交陈阿娇。但是,陈阿娇的一片痴情再次落空。武帝读着这篇赋,被其中那哀婉缠绵的情调所打动,更钦佩司马相如那字字锦绣的文学才华。禁不住泪流满面。

但是,当他再见到阿娇时,只见她面色憔悴,毫无生机的样子,只是宽慰几句,嘱咐宫监侍侯周全些,衣食住行再好些罢了。倒是对司马相如更加另眼相待,升官进爵。

陈阿娇望穿秋水,从此再也见不到武帝驾临,只得自叹命薄。又拖了几年,于是悲郁成疾,终于病死在长门宫。她死后,汉武帝把她葬于祖父汉文帝的霸陵附近。

与陈阿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汉武帝对卫子夫的恩宠与日俱增。

公元前年,也就是汉武帝元朔元年。这年的三月,卫子夫在接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为汉武帝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刘据。

29岁的汉武帝得了儿子,喜得心花怒放,在宫中大摆酒宴,庆贺三天。还仿照古礼,立祠作文以志纪念。不久,册立宠妃卫子夫为中宫皇后。这一年,是陈皇后被废的第三年。可见,中宫虚位以待多时,只等卫子夫生下皇子,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荣登宝座。

一荣俱荣

从此,卫子夫开始了皇后生涯,卫氏一门也随之越发显贵无比。

卫青虽然出身于奴仆,却善长骑马、射箭,智勇双全。与士大夫交往也总是讲究礼节,对手下的兵士体察疾苦,士卒都愿为他效力。由于有将帅的才能,一直受到武帝的重用。

在公元前-年期间,与匈奴数次交战,卫青屡立战功,功名煊赫。武帝大加封赏,遣使持大将军印,拜卫青为大将军。这乃是汉代武职中最高长官。让他统领六军,加封食邑户。卫青的三个儿子当时尚在襁褓之中,也全都封为列候。

每次卫青征战凯旋回朝,公卿以下统皆拜谒马前。就是武帝也亲赐御酒,为卫青洗尘。卫青得功专宠,恩荣无比,宫廷内外,人人仰慕他的大将风采。这其中,更引得当年他作骑奴时的女主人平阳公主对他别有一番情素。

卫青平阳公主

原来,平阳侯曹寿已经病故,平阳公主也年近40。一人独居府宅,不免感到寂寮。那天,卫青统领六军班师回朝。长安城里,男女老少蜂拥而出,夹道迎接大将军凯旋。

平阳公主也与家仆出来一睹英雄的风采。卫青威风凛凛的身影从此映印在公主的心里。她想,卫青虽是一介武夫,但论年龄卫青要比前夫年轻;论容貌却生得英姿飒爽,尤其是率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统帅风度,岂是前夫曹寿所能相及的吗?我今如能嫁他,也算是后半生的福气。只是主人下嫁家奴,未免难于开口,须有一人从中牵合才好。

左思右想,她忽然想起卫皇后当初入宫时,她嘱咐的一句话“此去望善自珍重,一旦荣宠尊贵,可别忘了我”。现在不正是需要卫皇后的时候吗?于是梳洗打扮一番,便乘车进官去了。

这天,卫皇后正在未央宫温室殿召来一群燕赵美女,吹拉弹唱。这温室殿,是武帝御批所建,由于这里冬天比其它殿温暖而得名。温室殿以花椒和泥涂墙,墙壁上披挂锦绣,用香桂做殿柱,设置云母屏风,有用鸿雁羽绒织成的帐幔,再用纯毛织品铺地,整个殿堂里温暖如春,馨香飘逸,显得无比舒适豪华。

平阳公主的到来,使卫皇后不觉感到诧异。她想,皇太后刚去世一年,平阳侯曹寿也病逝没多日,怎么公主今天却打扮得如此艳丽。再向公主脸上看去,只见浓妆艳抹,面带喜色,全无半点郁郁寡欢的神情。于是,卫皇后吩咐歌女们退下,转向公主问道:

“姐姐今日如此浓妆入宫,想必有要事办理。”

“妹妹你哪知道,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忽然看见大将军率领从骑来到我府上,他仪表堂堂,丰采照人,比前几天班师回朝时的样子还英俊无比。他为人谦和庄重,面容端庄白皙,倒比在我府里那阵更年青了许多。”

卫皇后见她今天如此服饰,已感觉不同寻常,又听她这一番言谈口气,一口一个将军如何如何,便也猜出了其中的奥妙,便微微一笑,说道:

“如此说来,姐姐今日入宫倒也没太要紧的事,只是为一桩个人私事而来的。”

平阳公主见卫皇后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脸上不由一红,索性直截了当地说:

“既然姐姐的心思妹妹已知道,就烦劳妹妹从中撮合可好?”

“姐姐愿意下嫁我弟,这是他的福星高照,妹妹当然愿做月老,成全你们。你还记得曾对我说的话吗?‘能得尊贵,勿相忘。”卫皇后说完,不禁笑出声来。

平阳公主见卫皇后如此痛快地答应这件事,心里十分高兴,又向卫皇后说了许多千恩万谢的话,才辞别出宫。

卫皇后送走平阳公主后,一面把这事亲自与弟弟卫青商讨,一面喜不自胜地跟武帝叙说一遍。卫青一切听从姐姐安排,武帝也同意了这门婚事,于是亲自颁发诏书曰:

令卫大将军尚平阳公主。

成婚这天,大将军府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年近40的公主与大将军在喜气洋洋的大庭里行了交拜礼。这门婚事,使卫氏家族与皇家更是亲上加亲。

卫子夫有一外甥,名叫霍去病。当初,平阳县吏霍仲孺被派到平阳侯家供事,卫子夫一家也在平阳侯家千活,霍仲孺与卫子夫的姐姐卫少儿私通,生了霍去病。

霍去病18岁便随卫青舅出征讨贼。也是一名英勇善战,屡建战功的将才,他善于骑马射箭,胆略过人,战绩卓著。他曾带领勇敢的名骑兵,甩下大部队几百里地,去追杀匈奴。斩首的、被俘虏的人数远远超过所率军队的数量。对此,武帝下诏:

“姚校尉霍去病,歼敌两千多,包括相国、当户,杀死单于祖父辈的藉苦侯产,生擒单于叔父罗姑,连续两次功冠全军,封霍去病为冠军侯。”

以后又提拔霍去病为骠骑将军。

卫青与霍去病这舅甥二人的赫赫战功,进一步巩固了卫氏一门在皇朝的显要位置。

卫子夫的姐夫公孙贺官至丞相,连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也被封为郎官。卫氏一门真可谓一荣俱荣,势倾朝野。

当时的长安城中,对卫氏一门如此显贵,私相艳羡。全都说是依仗卫皇后一人贵幸所致。因而,编成一歌,一传十,十传百。歌词日:“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这首歌谣传入卫青耳中时,他并不在意。因为他为人宽厚,又竭尽全力报效朝廷,料想皇上听了这首歌谣也不至于对卫氏家族怎样。

此时,偏有一人却为卫氏担忧,这人名叫宁乘。当时武帝正着意求仙,征召方士。宁乘待诏,但多日不得进见,眼看资用将尽,无奈在长安街头徘徊,听到一群小孩正唱这首歌谣,心想:人言可畏!想那卫子夫纵有天资国色,现今已到中年,难免姿色减退。自古宫廷妇人,全靠以色得宠,她霸天下的日月,如何能得长久。想着想着,便来到了大将军府门,以便趁机进言。一会儿,只见大将军乘车回府,宁乘立即向将军手下人说:

“请禀报大将军,就说齐人宁乘有要事求见!”

听到侍从的禀报,卫青立即下车,召宁乘进府一叙。

进府后,卫青邀宁乘同入正厅,乃屏去左右侍从人等,问道:

“先生有何事相告,不妨说与我听。”

“大将军身食万户,一门五侯,甥舅同掌兵权,可谓位极人

臣,名声煊赫。但大将军曾没听说过物及必反,高且益危的说法

吗?不知大将军考虑过这事没有?”

听到这里,卫青略微思量片刻,问道:

“依先生所言,似有一番理论,可否赐教与我?”

“恕我直言,大将军一门尊荣,虽然靠的是战功卓著,但实在也是借助皇后的地位。现在皇后虽然还在稳座中宫,但是出身赵地,色艺双绝的王夫人,已被皇上宠幸,她又比皇后年轻,难免将来会有变故。据臣所知,王夫人现在有老母居住在都,未曾封赏。大将军何不趁此先赠她千金,讨得她的欢心?岂不多一分保障,对皇后姐及大将军你都将免去后顾之忧了。”

卫青听后此言,很是高兴,连连向宁乘道谢。并命侍从好好款待宁乘。随后使遣人赠送王夫人母亲五百金。王夫人母亲忽然得到大将军厚赠,自然将此事告诉了女儿。王夫人心里很高兴,便又将此事转告汉武帝。

汉武帝听说这事,当然很高兴。但他又想:卫青一贯为人耿直谦和,现如今竟无缘无故给王夫人母亲赠金,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一天,卫青入宫面奏军机事宜,武帝趁机问道:

“听说卿近日差人给王夫人家赠金五百,不知因何缘由?”

“陛下,齐人宁乘曾对臣言讲,王夫人母亲现在都中居住,一直没有封赏,想来手头不太宽裕。因此,臣特遣人赠她黄金五百。此外别无他意。”

武帝听后,心想:这宁乘倒颇有心计,必是一名有才之士,不妨见见此人。于是传旨召见宁乘。见后,果然感觉此人言谈不俗,更亲口封他为东海都尉。宁乘自然更是满心欢喜。

如履薄冰

卫青甥舅封侯以后,虽然卫皇后与王夫人可为他们的内援,使其地位十分牢固,但宫中宠幸往往变化很快。

汉武帝生性好色,又喜新厌旧。尽管卫皇后竭尽能力讨得皇帝满意,但自从生下三女一子后,渐渐年老色衰,歌喉失哑,使得武帝逐日厌弃,卫皇后慢慢失宠。

王夫人虽然还很年轻,深受皇帝宠爱。但生下一个儿子后,不久便病故身亡。儿子取名刘闳。因卫皇后生的刘据已被立为皇太子,刘闳就被封为齐王。

王夫人早逝,汉武帝很伤心。于是,平阳公主又为武帝留心查访,见宫廷乐师李延年有一个妹妹十分美貌,能歌善舞。便将李氏献进宫里。汉武帝果然非常满意。李夫人专宠后宫多年,生下儿子刘髀,封为昌邑王。谁知,她也福寿短暂,不久便一病不起。当她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病后枯槁的面容时,十分感伤,不愿让武帝看到她的病容。武帝来看她时,她把头转向里床,任怎么哀求她,终不肯回头。姐妹们问她:

“贵人为何违拗君心,不见一面呢?”

李夫人见姐妹抱怨她,便挣扎着坐起来,痛苦地说:

“妇人以色事人,色衰则爱弛。今我病已将死,容颜已非旧时娇美,若为陛下所见,必然失望,不再追念于我。”

几句话说得姐妹如梦初醒。没过多久,李夫人溘然长逝。武帝一直牢记她的花容玉貌,还让人绘制图像,悬挂在自己住的甘泉宫,每天欣赏。

王、李二夫人死后,后宫又有尹、邢两位美姬同时得到宠幸。两人经常争风吃醋,闹得武帝很是心烦。

汉武帝晚年宠幸的最后一个美女是河间赵氏。

据说,武帝巡狩路过河间府时,随行的方士说,这里有紫气缭绕,必有奇女子。武帝本来就相信神鬼,便立即派太监寻访。果然有一赵家少女美艳无比。但是,她的双手有怪病,左右双拳紧握,不能伸直。

武帝觉得奇怪,便亲自去看,果然如此。他爱怜赵女的美貌,禁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为她伸直手指。谁知,经武帝一拨弄,赵女的两只手竟然全能伸直了。武帝非常高兴,便把她带回长安,从此专宠后宫。封她为婕好,地位仅次于皇后。

赵婕好进宫一年多,为武帝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刘弗陵。这位皇子怀胎14个月才生下来,武帝认为上古时代帝尧也是14个月才降生的,一定是个奇人,况且长得英俊聪明,容貌、身材酷似武帝,所以特别喜欢他。

刘弗陵是太始三年,也就是公元前94年出生的。比太子刘据小34岁。当时,汉武帝已经64岁,老年得子,很是疼爱这个小儿子。他曾对大臣们说:“古代的帝尧是十四个月生的,我这个儿子也是14个月生的。可见,他母亲也跟帝尧的母亲差不多。”于是,汉武帝就把赵婕好居住的那座宫室的大门命名为“尧母门”。并且总想废了太子刘据,改立刘弗陵为太子。

当年,汉武帝因为宠爱卫皇后,也很喜欢太子刘据。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卫皇后的宠幸渐渐衰减,使得皇后和太子刘据常有不安全的感觉。武帝发现这种情况后,就对大将军卫青说:

“我大汉王朝的各项制度均属刚刚建立,加上四方夷狄侵扰中国,我如果不变更完善制度,后世便无法可依;我如果不出兵讨伐外敌,天下就不安定。为此,不得不烦劳百姓。如果后世仍像我这样干,是走秦朝灭亡的老路。太子敦厚稳重,一定能安定天下,不使我担忧。要寻找守成的君主,哪有比太子更好的呢。听说皇后和太子有自感不安的心情,难道真有这事吗?可以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们。”

听罢武帝的这番话,卫青一再叩头感谢。卫皇后得知皇帝的意思,更是感激不已。于是,摘掉头饰,亲自找武帝向他谢罪。

以后,武帝每次外出,总把身后的事情托付给太子去办理。把宫内的大小事宜交给皇后去办。卫皇后事事注意,处处小心。还经常提醒太子,不要过于自作主张,大小事还须听从皇帝的旨意去做才是。

太子刘据性情仁慈、宽厚、温和。与他父亲武帝大不相同。武帝喜欢任用酷吏,加重刑罚,从来不把杀人当一回事。刘据则经常劝他实行宽厚仁慈的政策,甚至还利用太子的地位,亲自纠正过不少冤案错案;武帝大兴土木,连年用兵,为此连国库的钱都花光了还不够,而刘据则经常劝他与民休息,免除赋役,尽量减少百姓的负担。因此,汉武帝逐渐对刘据产生了不满和怨恨。一遇到太子劝谏,他总是怒目相视,十分不快。

卫皇后自失宠后,尽管因太子的关系皇后的位置还算稳固,但她每每心怀担忧,如履薄冰,处事十分谨慎,唯恐太子得罪武帝,惹出事来。因此,总是含泪劝阻太子不要违拗皇上。

在朝中,凡是比较忠厚老实的大臣都拥护太子刘据。那些见风使舵,心计奸诈的大臣则越发瞧不起太子,不断在汉武帝面前说他的坏话。于是,武帝与太子逐渐疏远,连皇后也很少能见到他。

巫蛊之祸

汉武帝晚年,由于在位日久又年老体迈,唯恐不能延年益寿。于是,更加迷信方士,刻意求仙,信奉鬼神。为此,搞得终日心惊肉跳,神不守舍。就在征和年间,宫廷里生出一场巫蛊祸事,竟将专宠多年,位居中宫的卫皇后和皇太子以及武帝的两个女儿活活逼死。

公元前92年,即征和元年的冬季,已是卫子夫生下太子从而被册封为皇后的第36年。一天,武帝闲来无事,正在上林苑建章宫内闭目养神。恍惚之间,好像看到有一个男子正手持长剑,快步窜入宫里,满脸凶气地直朝自己御榻而来,便一下子惊叫起来:

“谁?有贼!”

惊呼之后,忽然又不见了那个人影,惊得宫中侍卫忙顺他所指方向,包抄过来。这些人在玉堂殿、太液池等各个地方细细搜索一遍,都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禀报武帝后,武帝不相信,说:

“明明是朕亲眼所见,怎么能说没有贼呢?”

于是,他一边喝令卫士将看门官推出斩首,一边派遣驻守在宫外的骑兵部队大搜上林苑。骑士们在御苑周围横竖搜寻,像用梳子梳头发一样细梳一通,仍旧什么也没搜到。

武帝还不罢休,又命令紧闭长安城门,挨家挨户稽查,直闹得鸡飞狗叫,人人不安。这样,一连折腾了十几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才勉强收兵了事。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是武帝心中的疑虑仍然时时难解。他总觉得明明是亲眼所见,怎么会搜不到?难道真有妖魔作祟?这样一想,更是自惊自骇起来。

恰在此时,卫皇后姐夫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闯出祸来。他依仗卫皇后是他姨母的权势,骄淫不法,挪用军款,被人告发后下狱论罪。公孙贺为了营救儿子,向武帝保证,捕捉京师侠盗朱安世,将功补过,替公孙敬声抵罪。

朱安世本是阳陵人,生性好打抱不平,专于劫富济贫的事,自从来到京都,冒犯了不少贵戚豪门,武帝曾下诏书予以捉拿,但一直没能抓到他。

公孙贺此时主动请命,武帝自然恩准。于是,丞相公孙贺一面命令吏役四下察访,一面亲自带人布下天罗地网。不出几天,果然抓住了朱安世,把他关进牢狱。

在狱中,朱安世得知公孙贺捉拿他的真正意图,就有意了解了公孙父子的详细情况。他轻轻一笑,计上心来:“我看你公孙贺已经死到临头了。”

于是,当天便拟好一份状文,上告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私通,并串联诸邑公主和卫青的儿子卫沆一起,在通往武帝养病居住的甘泉宫的御道上埋下木人,用巫术诅咒武帝的种种罪行。

武帝看完状纸,不由自主地联系到自己平时的种种疑惧,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还真有人使用巫蛊之术陷害于我。他越想越生气,于是,即刻下令逮捕公孙父子。先是将公孙贺父子处死并灭族。随后,杀死了卫青的儿子卫沆,甚至不顾卫皇后的苦苦哀求,命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自杀。这一案子还牵连朝中多名大臣,闹得人心慌慌。

公孙贺死后,武帝下诏书命涿郡太守刘屈氅为左丞相。诏书中指斥公孙贺依仗国相和皇家故旧身份,恣意大兴美田,而且收受贿赂,致使上层官员滋生爱赌风气。并表示:“朕已忍之久也!”可见,明为不思皇亲而将公孙贺等法办,实为对卫皇后家族已由嫌弃进而变为仇恨。这使卫皇后更加惶恐不安。

公元前91年,即征和二年,这年的夏天,炎热难熬。武帝又添了许多病症,更觉心神不宁,精力也一天天衰弱。为了养病,他住进了甘泉宫。

一天中午,武帝神疲力乏,靠在床上歇息。不一会儿,武帝发现有许多木偶人向他涌来。转眼之间,竟然越聚越多。只见前后左右,头上脚下,飞的、跑的密密麻麻地把他围得水泄不通。这些木偶人个个手握棍棒,人人口中喊打,吓得武帝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了。正在极力挣扎,突然惊醒过来。环顾四周,只见周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才知道原来是白日作恶梦。他胆战心惊,慌乱不已,浑身直冒冷汗,自觉病情又增加几分。

正在这时,宠臣江充进宫问安,武帝便与江充谈起刚才的恶梦。江充说:

“看来还是巫蛊作怪,所以皇上龙体欠安。”

武帝连连点头,认为江充说得有道理。于是,派江充当使者,专门查办巫蛊案件。江充得旨后,赶忙辞别武帝,在四处部署起来。一场规模空前的巫蛊惨案就这样开始了。

江充带领几个胡巫,一会儿进入祠堂、庙宇,看看有没有祀祭鬼神的迹象;一会儿又来到官民住宅,查查是否有人埋藏木偶人。凡有可疑迹象或挖到木偶人的,就不向青红皂白,不分贵族平民,统统捕到官府,勒令招供。

可是,有谁知道,许多挖到的木偶和发现的可疑痕迹,都是江充事先派人作了手脚。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江充还任意施用各种酷刑,逼迫无辜者招供。因此而惨遭杀害的人不可胜数。

江充如此兴风作浪,自有他的用意。他见武帝年事已高,糊涂昏庸,迷神信鬼,又十分怕死,心中暗喜。他认为陷害太子刘据及其家族,除掉心头之患的时机已经成熟。

江充为什么如此仇恨太子呢?这是由他的为人本性所决定的。

当初,卫子夫生下刘据,使已进壮年的汉武帝对这个初生儿子喜欢倍至。刘据7岁时,被立为皇太子,武帝还特意为他造了博望苑,供他广交宾客,增长知识,将来好成就大业。太子逐渐长大后,武帝总是觉得他缺乏雄才大略,不像自己有胆有识,嫌他才具不足。

公元前年,即元封六年,卫皇后的外甥、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去世。

次年,卫皇后的弟弟、大将军卫青病逝。

卫氏母子逐渐失去外戚亲人,更显得形孤势单,缺少依傍。此后,在宫内和朝廷的明争暗斗中,一些奸佞小人算计乃至诬陷太子的事屡有发生。

一次,太子去宫中拜谒母亲卫皇后,母子多日不见,自然倍感亲切。母子俩叙谈良久,为了安慰母后,太子就陪伴一旁,在宫中小住了几天。黄门侍郎苏文见此就到武帝面前,无事生非地说,太子在宫中与宫女嬉戏。

武帝听了则不动声色,立即选了二百名女子,送到宫中。太子觉得十分诧异,心中纳闷。后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是父王听信了谗言,不觉又气又恨。而苏文见自己编的瞎话武帝深信不疑,太子又无任何反应,胆子越发大起来。常常伙同其他人偷偷跟踪太子,一旦发现小有过失,马上添油加醋奏报武帝。

卫皇后知道了这些事情,气得咬牙切齿,一定要太子到武帝那里去说个明白,让武帝好好惩治他们。太子却说:

“我没有什么过错,何必害怕苏文这些小人呢!父王明达过人,怎么会相信他们的瞎话?母后不必担忧。”

太子只管息事宁人。苏文一伙却有恃无恐,继续想办法诬陷太子。

有一次,武帝得了点小病,想找太子闲谈解闷,派小黄门常融召请太子。常融回宫禀告武帝说:

“太子听说皇上有病,马上面露喜色。”

武帝听了没说什么。等太子来到,就把太子叫到身边,仔细察看儿子的脸色。只见太子眼角处还挂有泪痕,虽然谈话时佯装欢笑,却总也遮掩不住内心的忧虑。见此情景,武帝才知道常融存心编造谎话,一怒之下,下令把常融斩了。

卫皇后知道这一消息,心里稍有宽尉。在言行举止上更加谨慎小心,不敢稍有疏忽。因而,虽然失宠,却也能维持皇后地位,受到武帝的礼遇。

自从武帝宠幸赵婕好,器重小儿子刘弗陵后,世人谁不知晓。而惯于揣测上意的臣僚,更是人人心里有谱:这下子,卫皇后、皇太子将会放在什么地位?

前面提到的武帝宠臣江充,此时便开始施展他的心计。

当初,他把能歌善舞、会操琴瑟的妹妹嫁给赵国太子丹,靠着这层关系,江充成了赵敬肃王的小宾。后来,因得罪太子丹又恶人先告状,逃到长安,向武帝告发太子丹淫乱隐私,致使太子丹被废。接着,因善于察言观色,揣度君王心理,被武帝封为直指绣衣使者,领受了特殊使命,以督察贵戚近臣。

江充平步青云,小人得志,更加妄为。他想要保住自己长盛不衰的重要地位,唯一的途径,就是博得皇上的欢心,去做皇上想做的一切。

有一次,江充随武帝到甘泉宫去,路上适逢太子刘据的家人坐着车马行在驰道中。西汉中,由长安城门通往城内的大街都是三条道并列。中央一条即是天子专用的驰道。当时朝廷制定的驰道禁令很严。驰道乃是专为皇帝巡行而设,任何人不得在驰道上行走或逾越,即使是尊贵,如诸侯王、皇太子也不例外。如触犯这一禁令,轻则没收所乘用的车马,重则坐罪斩除。

当下,江充看见太子家人在驰道上,便上前喝问,并将车马扣留,扣留了太子家的使者。

太子听说这件事后,立即派人找到江充说情:

“江君,皇太子并不是舍不得车马,实在是不愿意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免得皇上怪罪太子对家人管教不严,希望江君能从宽处理。”

江充听罢,反而更加严厉斥责,并将此事报告武帝。为此,武帝更加信任他,称赞他说:

“做臣子的就应该这样。”

以后,又提升江充为水冲都尉。江充越发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经常利用一切机会故意贬损、捉弄太子。他心里清楚:虽然武帝已对卫皇后及太子刘据失去宠信,但太子的皇嗣地位并没废除。武帝现已年老多病,一旦驾崩,太子继承皇位,自己必定是在劫难逃。

为此,他看准时机,要给太子以致命的一击。

当江充奉命整治巫蛊一案时,正巧武帝有病,江充请武帝到甘泉宫养病。他知道皇上有冷淡卫皇后的意思,于是暗地派人向皇上进言说:

“宫中有蛊气隐伏,如不早除,陛下的病很难治愈。”

听了这番禀告,武帝立即给江充下手诏,命他带人在宫里好好搜查,一定彻底清除巫蛊祸根。

于是,江充手持诏旨,大摇大摆气势汹汹地率众入宫,随处挖掘。他先搬开御座,掘地三尺。随后又到太子宫中搜查,挖出了许多小木人。还搜出一些帛书,并断章取义地拼凑些有辱当今圣上的秽词。这帮人以此为据,扬言要奏闻皇上,听候发落。

太子及卫皇后原本不曾在宫中埋藏木人,现在他们竟凭空掘出许多罪证,太子又惊又怕,回头见师傅石德站在身后,就急忙让他拿个主意。

石德沉吟半晌,也怕因为太子的事把自己牵连进去,便对太子说:

“几个月前,丞相一家死于巫蛊。现在江充又蓄意伪造罪证,加害太子,皇上不了解他们的险恶用心,看到了所谓的真凭实据,又怎么会不相信?太子你怕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我看你不如先把江充抓起来,以后再想办法严惩他们!”

太子听了,还是迟疑不决,石德又说:

“太子可否知道秦公子扶苏被害的事?秦始皇病重时,曾留下亲笔御书,要扶苏赶到咸阳奔丧,那意思是叫扶苏接替皇位。可是,始皇在沙丘平台驾崩以后,赵高、李斯却隐瞒了实情,不发丧,还篡改御书,赐扶苏死,立胡亥为皇太子。现今皇上病在甘泉宫中,皇后和家人想去请安求见也不予通报,眼看消息阻隔,皇上究竟怎么样了,谁也不知实情。可见,奸臣已猖狂到什么地步。太子应该深思。”

太子沉思片刻,说:“我是君王之子,没有君王命令,怎么能擅作主张,诛杀江充?我应该到父皇那里去谢罪,求得父皇宽恕,也许能幸免无事。”

于是决定亲自赶往武帝养病的甘泉宫,谁知,太子车驾刚出东宫,便被江充一伙人拦住。江充自恃奉有诏令,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调集皇宫卫士,把东宫四周团团围住,不许太子及其随从离开。太子只得退回去,找卫皇后商议对策。

温柔敦厚的卫子夫此时哪还有什么主意?她六神无主,只顾在宫里伤心落泪,一点办法也没有。太子见事情危急,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只有按石德的建议行事。

第二天,太子让家中一名随从冒充武帝的使臣,入长乐宫禀报皇后。然后调皇帝御厩里的车马和骑士,打开长乐宫武库,调集皇后的卫士,守住未央宫各处宫门,准备逮捕江充等人。江充猝不及防,不一会儿便被武士们押解到太子那里。太子指着江充怒斥道:

“你这卑劣小人,当初把个赵国扰得不得安宁还嫌不够,如今又来挑拨我们父子不合,居心何在?”

话音一落,急令把江充推出斩首,又命人把那些胡巫烧死在上林苑中。

太子处死了江充,马上派舍人无且连夜赶到未央宫长秋门禀告皇后。并且借用皇后的车马运载射士,又打开武库,散发武器,还把长乐宫中的卫士全都调拨在自己手下。

江充的党羽黄门郎苏文逃得一条性命,连夜赶到甘泉宫向武帝报告。

武帝听后又惊又疑,便说:

“太子一定是因为恐惧害怕又忿恨江充,才闹出事来。”

于是,命一名宦官去召请太子。

谁知,这名宦官是苏文的同党,他根本没有进皇宫,只在外面睡了一觉,便赶回甘泉宫向武帝谎称道:

“太子真的造反了,我奉命召请太子,太子不肯奉诏而来,还要将奴才斩首,幸亏奴才跑得快。”

武帝听后,信以为真,大为震怒,决定发兵镇压,严惩太子。

太子杀了江充,又命武士们出动,在长安城中搜捕江充的余党。长安到处是太子的兵马。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看到太子竭力招兵买马,都以为是太子举兵谋反,消息传到丞相府,丞相刘屈氅也信以为真。于是,太子的人又与丞相的军队遭遇,双方恶战了五天五夜,打得昏天黑地,长安城中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太子兵残将折,一败涂地,带着两个儿子,一路奔逃来到城下,只见城门紧闭,正在一愁莫展,幸亏司直田仁见他们父子妻惨的样子,很是同情他们,就打开城门,放了太子刘据父子一条生路。

太子一路逃到湖县,躲藏在一个农民家里。主人家中非常贫穷,供养不起太子父子,只得每天编草鞋以换钱维持生活。太子不忍拖累这家,为了求得经济上的援助,于是找人去召请湖县另一位家境富足的朋友。

不料走漏了风声,当夜就遭到地方上的吏役的围捕。他们把太子藏身的这户农家围得水泄不通,太子发现难以逃脱,只得引颈自刎。他的两个儿子同这户人家的主人堵住门户拒捕,结果也同归于尽。

汉武帝回到未央宫后,得知太子刘据逃走。一面部署兵力在长安十二城门守候,一面派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去长乐宫宣诏,收回了卫皇后的册书和玺绶,将她废去。

卫皇后已预料事态的发展对她不利,不愿坐等更可怕的遭遇降临。就在宫中大哭一场后,留遗言:“我侍奉陛下49年之久,如今才知道陛下薄情寡义至此!以三尺白绫上吊自缢,了结了一生。

可叹卫子夫,当年虽出身贫贱,竟以一绝色歌妓得幸武帝,宠极一时。连出身王侯,权势显贵的陈皇后也被她击败。做了三十八年的皇后,却不能善终。

满朝文武大臣,凡熟知内情的,都深为卫皇后母子鸣不平。但没有一人敢直接向武帝进谏。倒是有一个叫狐茂的地方小官,在太子还没自尽前,就斗胆上书武帝,为太子喊冤。狐茂说:

“江充出身低微,是陛下重用了他,给了他显要的地位,他倚仗武帝的权势蓄意陷害太子。太子进不得见皇上,退则为奸臣所困,无法向皇上讲明实情,太子含冤无告,才不得不杀死江充。儿子盗用父皇军库,不过是为了自救,并非出于不端邪念。望陛下不要让太子犯错误,速速罢兵,不要让太子逃亡在外,以致落入奸人的圈套。”

武帝读后,内心很有触动,意识到也许错怪了太子,但却没有公开表明要宽恕太子刘据。

几个月以后,武帝查明江充所办的所谓巫蛊之事,大多属冤案假案,才联想到太子刘据实在死得冤枉,就在这时,正好有个守护高祖寝陵的官员,名叫田千秋,上书为太子申冤,他说:

“儿子擅自调拨父亲的军队,按照法律加以惩处的话,也不过受点笞杖。太子刘据出于自卫而杀人,又有什么罪呢?”

武帝阅后,痛悔莫及,于是召田千秋上殿,对他说:

“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你能直言陈明真情,像是高皇帝有灵,命你辅教于我。”

于是立即拜田千秋为大鸿胪。不久,又越级提升为丞相。

为替太子刘据报仇,武帝下令族灭江充一家。把苏文绑在横桥上,纵火活活烧死。尽管如此,武帝总是怀念儿子刘据,时时怜悯太子的无辜。因而,特地在太子殉难的湖县树起一座思子宫,并在思子宫前筑了一座“归为望思台”,以表示父亲对儿子的真切哀思。世人听说后,更为太子感到悲伤。

相反,同样是被汉武帝逼死的卫子夫,武帝却从未流露出感伤追悔之情。卫子夫死后,她的尸体只是由几个小太监草草地装进一具小薄木棺材里,埋葬在城南的桐柏亭。直到她的曾孙汉宣帝即位以后,才重新厚葬卫皇后,追谥她为“思皇后”。并置园邑三百家,还派人长年奉守她的墓冢。

卫子夫这一生荣华和安稳,都系在一个男人汉武帝刘彻身上,最后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其实她明明可以更恣意。要宠爱?那就妒一点、骄一点,既然三千宠爱在一身,那就不容莺莺燕燕,除异己,平仇敌,何苦为了让他高兴,一味地贤惠大度?要权势,那就狠一点、拼一点,该跋扈就跋扈,想揽权就揽权,有卫青和霍去病这样强大的外戚,何苦为了让他舒坦,一味地谦卑顺从?

毕竟,男人给你的,永远不如你自己争取的。大家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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