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冤家路窄
皓月当空，窗外百花绽放如雪，一梭月色投进了房间内，我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将他好心赠与我的披风叠好放在窗台下，银光勾勒出披风上的莲花绣纹，精致栩栩如生。我依窗而坐，抬指轻轻摩挲着袖间纹路，不觉又忆起了四万年前的那一幕。
男人的狰狞面目深刻在脑海中久久不能忘怀，狠心捅破我的身躯，从我体内掏出内丹，那双沾满血迹的手，刺痛人心。
“你以为我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你这浑身上下，唯一值得本神觊觎的，仅有这颗内丹！”
“蛮荒小妖，当真以为本神会瞧的上你么！元神被伤的这般厉害，你迟早都会死，与其白白浪费了一颗灵力纯粹的内丹，倒不如，把它给我。”
“我不杀你，我要让你自己慢慢深受折磨的死去，没了内丹，不出三日，你必死无疑！”
死？我这辈子，死了太多次，死里逃生了太多次，老天爷眷顾我，好歹给了我一线生机，容我活到了如今。
沨祭，当年你掏我内丹之时，一定没想过我还能活下来吧，也一定没想过，我还有机会来寻你报仇吧！
玉骨扇嗒的一声放在了桌案上，我抚着胸膛内的那处空缺，四万年了，是时候该将你收回来了。
第一次报仇以失败告终，胭脂欲要帮我出手，我拒绝了，毕竟来都已经来了，早一日与晚一日，也无甚区别了。
花萼阁乃是雅客居住之地，楼内人相比前两座少了大半，平日里能瞧见的都是一些喜爱赏花养鸟的妖魔鬼怪，院内独设戏台子，台上偶尔会上演几出凡间的折子戏，有时也会碰上抱着琵琶掩面吟唱的歌女，这阁中歌女不多，最是有名的，便数上那位红缨姑娘了。
午时闲着无事，我便带着胭脂一起去戏台子前吃茶，胭脂乃是土生土长的小妖怪，对于这凡间的说书唱戏更是一句不懂，只能干陪着我坐在台下灌茶水。
“当年我在人间时，也听过凡人唱折子戏，我偏爱这戏中的男欢女爱，每次听着都会不觉入了迷。只可惜，那时候我没有银子，有好几次偷溜进去都被茶楼子里的伙计给乱棍打了出来，后来茶楼的掌柜见我听戏听的痴，便容我在后门外隔着重重黄幔子听。如此，一听就是几十年，听到茶楼掌柜仙逝，听到楼中戏子皆数散去，走的走，死的死。后来茶楼被老板的家人抵押给了一京城富绅，富绅见茶楼风水好，便拆了楼阁做客栈，有一次我无意撞见了富绅的小女儿，见她可爱，便每日与她一起玩，不想我的妖气沾上了她的身子，被一道士察觉，那道士风风火火的赶去了客栈要捉拿我，我差些，就死在了那个道士的手中了。回想那些年，我虽是妖，但却比普通凡人过的还落魄。”
一杯茶落案，胭脂满目心疼的看向我，低声安慰道：“主上，那些年你受苦了。”
“受苦倒还不算，只是那些年丢了太多记忆，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哥哥是谁。最可笑的是，还弄丢了自己的内丹。”我捏着玉骨扇的扇骨，目光垂落在扇面雕刻着的凋零菩提花上。
胭脂哽了哽，凝声坚定道：“主上放心，内丹一定会拿回来的。君上不会再让主上受苦楚了！”
“内丹，呵，昔年欺我辱我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只可惜那些人，死的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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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上苍怜悯主上，主上，一切都会好的。”
我又何尝不知一切都会好起来呢，毕竟都这么多年了。但那些往事，我却是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台上的一段戏唱完，台下宾客鼓掌叫好，戏子下台，迎上来的是位碧衣蒙面女子，怀抱琵琶，小步挪到台中央端坐，指尖拨弦，前奏调子宛转悠扬，似风吹落花，似清水潺潺。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歌女开喉浅唱低吟，附和着指尖琵琶曲，徐徐唱来。歌声虽不算是极好，但比之普通歌女还是清澈干净了不少。倒是指尖琵琶，弹得可算是数一数二。
胭脂冷淡道：“这个便是红缨，是个树妖，三万年前便来这千花楼栖了身，听说在未来千花楼之前便与沨祭相识，面上从始至终都遮着一层面纱，无人见过其真实面目，连单独与沨祭相处都未取下过。据楼中其她歌女所言，是面上有伤，故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她就是沨祭的红颜知己，这张脸，倒是裹得严实。”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提扇敲着掌心，胭脂凑过来提醒道：“主上，他来了。”
顺着胭脂的指引看去，我今儿总算是见到了他的正脸了，这张令人厌恶的容颜，四万年来倒是一分也没变，还是如此招人恶心，招人憎恨。
沨祭小贼在拐角处寻了个清净位置坐了下来，招手命人上了一壶酒水，边听台上人唱歌，边饮酒作乐，真是好不潇洒。
见他现下过得如此恣意，我不经心中升起了几分不快，适逢有伙计端茶水从他身边路过，我稍捏了个小术法，伙计手中茶水一歪，滚烫的热茶生生泼在了他肩膀上。
那一头的他忽遭此劫显得很是激动，拍案站起身，额角青筋暴跳的欢快，伙计赶忙惶恐上前去给他收拾，他一扬袖子推开了伙计，面色铁青的径直离了小茶厅。
台上正唱歌的蒙面女子见他离开，眸眼内缓缓流淌出了失落之色，指尖弦音沙哑，歌声亦是低沉了下来。
我欢天喜地的拂了拂袖子，扔下喝腻味的茶水同胭脂招招手，“走，咱们出门逛一圈！”
胭脂颔首，提起那把千年不离身的长剑随我一同离开了小茶厅。
花萼阁内有片灵花泽子，花上有蝶翩然起舞，水雾缭绕，胜似仙境。
穿过曲曲回廊，本打算前去赏花的，可谁料刚拐过一间八角楼阁便瞧见了一抹熟悉身影，我迅速掉头一闪，转身靠在了冰冷的墙面上，拍拍胸脯，我暗中感慨：还好躲得快！
胭脂甚是不解的立在我面前疑惑问道：“主上，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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