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丧葬风俗当中,自古一直都有着一向传统那就是出殡时灵柩不可落地,也正是因为这样,从而诞生出了一种职业那就是抬棺匠,内行称呼为八仙。
在唐朝长寿年间,太原府就出了一个非常有名抬棺匠,名叫王铁牛。这个王铁牛不光有一膀子的好力气,而且特别会拿捏分寸,他从入行已来,已经抬过不知道多少回棺了,却从来没有出过半分差池,时间久了人们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大力金刚”。
所谓抬棺匠,其实就是出殡时专门帮人抬棺材的人。抬棺材这事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非常难。要知道一口棺材,那可是要生生用掉两颗大树的木料才够,棺材所有的木材都是上好的硬木,光是木板厚度就足有五分厚,入殓的时候死者家属还会往棺材里面放入很多的陪葬品,可想而知这个棺材到时候会有多重了。
抬棺时,要将绳索从棺材的底部兜起来,上面打好结,插进木杠,前后共用四道绳索,八个人来抬,所以抬棺的八人也叫八仙。一般主家还会再找八人,一路跟随,随时准备替换,因为出殡的时候棺材是绝对不可以落地,棺材落地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所以两队人交替的时候,只能肩膀倒肩膀。
其实,抬棺最难的不是在路上,而是出大门。虽然叫大门,但是每家每户的大门都不相同,碰上有钱人家,楼高门宽几个人抬着棺材轻轻松松地就出去了,但绝大数人家的大门都不是很宽,也就比棺材宽不了多少,是绝对不可能抬着棺材出去的,这个时候就得靠王铁牛了。
只见他被背着身子,双手反倒身后,把住棺材的底部,全身一用力,便可一人将棺材抬起,然后他一人背着棺材一步一步地走出大门,这时大门两旁早就有人等着,见他一出来连忙上前抬杠上肩,接过棺材。就因为王铁牛可以一人抬动棺材走出大门,所以很多人家出殡的时候都不惜花费重金请他帮忙。
这年冬天,太原城内开药铺的刘掌柜家的独女秀莲突然暴病而亡,痛失爱女的刘掌柜请来和尚为女儿念经超度,又派人去请王铁牛来商量抬棺的事情。
王铁牛接到消息后便动身进城,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七声锣响,紧跟着有人喊道:“闲人闪开……”,王铁牛一听连忙退到一边。就见几名衙役耀武扬威地走了过去,后面几个轿夫抬着一顶官轿。而县太爷周武良却和师爷一起跟在轿子后面,两人好像聊着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边走着,一边哈哈大笑。王铁牛见转心中纳闷,县太爷为什么有官轿不坐呢?见县太爷一行人走过去后,他才进城。
刘掌柜听下人们说王铁牛到了,赶紧出门相迎。王铁牛也不客气,直接叫刘掌柜带他先去看看灵柩就什么样子的再做打算。此时,秀莲已经超度完毕,已经入殓,连棺材盖都已经钉上了,就等明天一早出殡就行。
王铁牛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又拍了拍棺材盖子,心中就已经有了底。王铁牛问道:“刘掌柜,不知道令千金打算在什么地方下葬?”
刘掌柜回道:“地方有些远,我们家在城东有一处老坟,我们家祖坟就在那边。”刘掌柜说的地方王铁牛是知道的,于是他想了一下说道:“刘掌柜,那个地方的确有些远,这样,一口价十两银子。”刘掌柜也没有讨价还价,直接答应了下来。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其他细节,王铁牛便告辞,说是回去安排明日所需要的人手。
其实干抬棺匠这行的并没有固定人手,大家都是一些庄稼汉子,平日没事的时候大家都得下地干活。谁家要是有了丧事,雇主就找王铁牛这样的把头,然后再由他现凑。到时候大家来了,干完活儿后找把头领钱,然后又是各自散去,干抬棺匠这活也就是挣点外快。
可是想要挣刘家的这份银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别看秀莲是一个小姑娘身体轻,棺材的用料也是比较轻的松木,棺材中的陪葬品也不是很多,但是要将棺材从城里抬到城东刘家的老坟地,这段路程足有十几里,怎么远的路,两拨人肯定是换不下来的,必须得找第三拨人轮流替换。想要筹齐三拨人,光是在他们村里找肯定是不够,这就得上别的村去找了。
于是王铁牛就打算去赵家庄找人,路刚赶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七声锣声,接着就是一名衙役喊道:“闲人闪开……”不用说这又是那县太爷周武良来了,王铁牛没敢迟疑立刻闪到路旁。
片刻过后,就见那些衙役打道而来,后面还是四名轿夫抬着官轿子,而周武良仍然是和师爷在轿子外面边走边聊。
等到县太爷走过去后,王铁牛正要离开,就听见周武良忽然喊道:“前面那个人,给本官站住。”话音刚落,几名衙役迅速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周武良走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着眉头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
王铁牛直接被他怎么一问,整个人都懵了,疑惑地问道:“大老爷,小人从未跟着您,不知大人何出此言?”周武良大怒道:“刚才本官出城的时候,就在路旁看见过你,此刻又在这里再次碰见你,难道你不是一直在跟踪本官吗?”
跟踪朝廷命官这事可大可小,王铁牛一听,吓得连忙跪倒在地,直呼自己冤枉,然后将来事情的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说这次出城是要去赵家庄找抬棺匠的,碰见知县大人纯属巧合。
周武良听后还是不太相信,好在王铁牛声名在外师爷认识他,便在一旁帮忙说话,周武良这才相信放他离开。
看着周武良一行人走远后,王铁牛悬着的心才放下,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不敢耽搁,连忙赶去赵家庄。
第二天一大早,王铁牛就带着大家来到刘家,为秀莲抬棺。刘家也是大户人家,丧事办得很隆重,王铁牛为了可以让死者安然入葬,入土为安,一路上也是尽心尽力,没有出任何差池地将灵柩抬到了目的地。
次日,太原府衙门县太爷周武良任期已满,奉旨调回京城候任,新任知县提前几日就到太原府。二人做完了交接工作,新任知县又按照朝廷的规矩,对周武良的行李进行了检查,发现行李内有四百两纹银。其实这也算正常,所以新任知县也没有为难他,就在文书上签字画押,周武良便启程回京复命。
这天夜里,太原城东的刘家老坟,阴风阵阵。一座新坟在一片老坟中显得格外突出,那座新坟正是秀莲的坟墓。坟上的白幡,在黑暗中哗哗作响,为这片老坟又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忽然,寂静的夜色冒出两个黑影,只见黑影悄悄地移动的那座新坟前,四下张望了一会确定没人,便开始挥动铁锹,不一会就将坟墓挖开,露出了下面的棺木。那人又拿出一根撬棍,很快就撬开了已经钉死的棺材盖,两人将棺材盖移开,其中一人便跳了进去。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道:“快来抓盗墓贼,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瞬间,从四周的树林里冲出来十多人,直奔秀莲的坟头跑去。土坑下面的两人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坟头上面的那个人见状拔腿就跑,可惜没跑出几步,就被七八个人扑倒在地,直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接将那人打的是哭爹喊娘,连连求饶。有人掏出绳子,将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棺材里那个还没爬出棺材,就被人一棍子砸到头上,摔回到棺材里,抱着头直叫。几个人跳进棺材,也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有人点着一个火把走来,在火把的亮光下,发现棺材里的那个盗墓贼竟然是前任县太爷周武良,而那个逃跑被抓回来的人,正是他的师爷。当周武良和师爷看清拿火把的人时,吓得惊叫连连,浑身发抖,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坟墓的主人秀莲。
周武良毕竟当过多年的知县,胆子也比较大,哆哆嗦嗦地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秀莲冷笑一声,说道:“我当然是鬼,是你们这对贪官的索命鬼!”说完,伸出双手就向周武良的脖子抓去,周武良被吓得惨叫一声,一屁股瘫软到地上,脚底流下一摊黄白之物。
这时从人群中出去一人,这人正是王铁牛“秀莲,别吓他们了,小心吓死他们的。还是让我们先看看这棺材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吧!”秀莲答应一声,将火把移到棺材上方,这时人们才看清楚,棺材里竟然装着两个布袋。
王铁牛过去打开布袋,只见一个布袋里面装满了金元宝,另外一个布袋里面装满了各种名人字画。不用多说,这些东西一定是周武良在任期间贪赃枉法、巧取豪夺而来的脏物。
周武良见到事情已经败露,脸色顿时犹如死灰、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长叹一口气,深深地低下了头。王铁牛说道:“秀莲姑娘,麻烦你将这些东西清点一下,这些东西咱们可一样都不能拿呀。”秀莲答应了一声,便开始清点赃物。
一个年轻人走过来问:“王把头,这两个狗官怎么处理呀?”
王铁牛陷入沉思当中。周武良见状心中一颤,按照大唐律法,想自己这样的罪行那肯定是死罪难逃,如果是被直接砍头还好,要是被送到大理寺,那就是生不如死。据说大理寺中有十二道菜,其实就是十二种酷刑,听说没有一个人可以撑过这十二道菜,每个受刑之人最后死状都是非常凄惨。他可不想死,尤其是惨死。
周武良连忙跪下,不停地对着王铁牛叩头:“铁牛兄弟,求求你放过我吧!这些宝贝全部都送给你们,你要是觉得不够,我的行李中还有四百两银子,到时候也一并送给你。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可以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回家伺候我那可怜的老母亲。你们要是将我送官,我母亲她就没有人养活了,到时候不是被冻死就是饿死,那不等于害了她一条性命吗?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王铁牛听后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放过他这一次。
谁承想秀莲走过来说道:“我不同意,这样的狗官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他,必须得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王铁牛摇了摇头,说道:“秀莲妹子,天下乌鸦一般黑,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好官?我们就算把他移交官府,最后这些金银财宝又不知道会落入那个贪官的口袋里。这些金银财宝本来就是他收刮民脂民膏得来的,我们就应该将它归还给百姓。”
秀莲低头想了想,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转而怒视着周武良说道:“这个狗官不受惩治,我心里难安!”
王铁牛拍了拍秀莲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早晚会收拾他的。”秀莲点了点头,那些金元宝和名人字画此时正好也都清点完毕,王铁牛提议由秀莲将这些东西马上送到白云寺,交给至善方丈,让他救助那些有困难的贫苦百姓最合适不过。
王铁牛让伙计们给周武良和师爷松绑并将他们放了,而他自己则打算转身回家。谁知周武良竟追了上去,王铁牛惊呼道:“我已经将你放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周武良给王铁牛鞠了一躬,说道:“铁牛兄弟,本官自以为这是一个可以瞒天过海的计谋,怎么就被你给识破了呢?我要是不弄清楚,估计到死都无法瞑目,不知铁牛兄弟可否告知详情?”
王铁牛微微一笑说道:“也该是你活该倒霉,偏偏遇上了我。”周武良还是不明白继续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一些?”王铁牛就告诉他,其实他之所以可以识破周武良的诡计,那是因为他意外接触过三次“重”,两次是周武良的官轿,一次是秀莲的棺材。
王铁牛第一次见到周武良出城的时候,他和师爷都没有坐轿子,但是他却可以看出来,轿子里面不是空的,而是装了很重的东西。等到周武良回城的时候,恰巧又让王铁牛撞见了,这回周武良和师爷还是没有乘坐轿子,但是轿子明显变轻了,里面的东西被卸下了。本来这件事他也没有往心里去,可当第二天他去刘家抬秀莲的棺材时,却发现棺材里面装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些硬物的东西。这时他的心中就升起了一个很大的问号:这个棺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呢?这种事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开口询问刘掌柜,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等到他们抬完棺材往回走的时候,他偶然看到了一串轿夫们留在地上的脚印,他忽然想到了周武良的轿子,于是心中有生出来一个更大的谜团:周武良这样神神秘秘地往城外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心中好奇,他就顺着轿夫的脚印找到了一处破烂不堪的院子,这个院子距离刘家老坟也不是很远,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在一堆柴火里扒出了秀莲的尸体。
跟古怪的事情还在后面,秀莲的尸体被扒出来后,一见天被小风一吹,竟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他问起秀莲缘由,秀莲说,只记得那天她在帮父亲烘烤生药的时候,只感觉眼睛一黑就没有任何知觉了,后面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她刚才被冷风一吹,这才清醒过来。
听完秀莲的话后,王铁牛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那就是周武良想要偷偷运出城外的东西,其实就是他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赃物,但是将那些金银珠宝光明正大地运到城外,他又怕被人发现。可是他如果将一具尸体放到轿子里,就可以大张旗鼓地运出去,而且没有人会怀疑。刘掌柜的爱女秀莲出殡,谁也不会想到棺材里面装的不是尸体,而是大量的金银珠宝。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周武良再和师爷将尸体和金银财宝对调回来,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这些年贪污受贿,收刮的民脂民膏全部带走了。
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后,王铁牛就召集了一群伙计,决定埋伏在刘家老坟附近,来一个守株待兔。没想到,到了深夜真的如他所料,周武良和师爷真的来了。
周武良听后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原来,他还没有到任期的时候,朝廷就已经派来新任知县来候任了,明着说是侯任,其实就是来监视他的,不让他带走任何金银财宝。
就在这个时候,城中药铺老板刘掌柜家的女儿突然暴毙,巧合的是刘掌柜的家就住在衙门附近。周武良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他同师爷深夜潜入刘家,趁人不备,将金银财宝放进棺材中,然后把棺材里面的秀莲偷偷背会衙门,白天的时候放到官轿中运出城外。
其实那个新任知县也曾借机查看过轿子,只不过他只掀开了一角轿帘,发现里面坐的是一名妇女,就以为是周武良招的妓女,现在要将其偷偷送回去,也就没有多问,将他放行了。周武良以为只要瞒过新任知县就可万事大吉,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新任知县没有查到他,他却栽到了一个抬棺材的抬棺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