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太好看了。”一回来桃夭便抻腰摆手的,又拉过旁边的鲤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看的戏。“也不知鸿都客是什么来头?竟有如此本事!”
鲤眉头紧皱细细想着,“不晓得……概不知是哪门哪派的。”
“最感人的还是杨贵妃和唐明皇的爱情,”桃夭又说道,眼里充满了憧憬,“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这也太美好了!杨贵妃在天上也不忘看自己所爱之人的所在之处。”
“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鲤也随声附和道。“真好啊。”
我在一旁听着,借着灯笼翻着近来的账本,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近几日没什么生意上门,没了送上门的乐子,无聊得紧。两个小丫头每日倒是东看看西看看的,似是要玩疯了。
可怜我一个,世间有趣之物都快看遍了,现在正无聊得紧,这手中的账本也不知翻了几遍,唯一的收获便是知道鲤的字可比桃夭的好看多了,桃夭这丫头,到现在竟还会将“花”字写为“华”。
我将快翻烂的账本扔在一旁,“这戏班子在这儿都三天了,演的全是长恨歌,你们两个也看不腻?”
“怎么会呢!”桃夭急忙摆手,“掌柜你是不知道,她们服饰有多好看!甚至每天的都不一样!”末了又补上一句,“而且她们唱的也悦耳至极!”
“原来你是看热闹去的。”我不禁失笑道,“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们两个谁去把大门关上。”
桃夭假装没听见似的小口嗟着手里捧着的茶水,一会儿低头吹吹热气,一会儿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行吧行吧。”鲤认命地摇摇头,起身的那一瞬间桃夭就恢复了正常,依旧大谈特谈那两者之间的爱情。
鲤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直到关好门转身回来时才有一句没一句附和着。可谁知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不好意思,小店关门了,请您明儿赶早吧。”鲤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大声说道。
听了这话我心揪了起来,这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门,欢喜还来不及呢,就被这丫头轻易地打发了。但是……我又看看天,如此深夜,我也懒得动弹。
还没等我纠结出结果来的时候,门外嘶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行,我等不到明天。”
鲤听了这话脚步一顿,皱着眉头回头看看门又看着我,用口型问我要不要开门。
我心里一横,管它来的是人是鬼,似是没见过一般,何况有钱为何不赚?指不定还能多加一点劳务费。于是我对鲤挥挥手,示意她去开门迎客。
可谁知这丫头开了门后就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上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
“怎么了?”我不禁开口问道。
可鲤还是没有回答,正当桃夭准备过去看看时,只见一个驼背的黑影从鲤的胳膊下面挤了进来。
鲤被这一挤才回过神来,冲我挤眉眨眼的,见我实在看不懂才一叹气,重新关好门。
“香妆师。”那黑影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药草的味道,披着粗布披风,连头也包得严严实实的,手上拄着一根拐杖,迈着碎步到我面前,最终停到黑暗的边缘,只将拐杖点在烛光下。
桃夭被那药草味熏的眉头一皱,用手帕掩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香妆师。”这人将兜帽摘下,咧嘴一笑。却引得桃夭的一声惊呼。
2
细看去原来这是位女子,只是她满脸褶皱,肤色也是不正常的黄色,头发干枯无比,甚至在左耳到眼尾处有一道一指宽的疤痕!再加上略微的驼背,显得渗人无比。
“香妆师。”她咧嘴一笑,这才发现她的牙也无比的参差甚至还缺了两个,“我这副样子怎么敢白天里过来?”
随后又不急不缓地看了一眼我背后的桃夭,“我以前可不是这种样子。”她用指甲捏起脸上的褶皱,“这是我求美心切,用了错误的药才变成这样。”
听了这话,我突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苗璟曼!你是苗璟曼?”
这人蓦然抬头看着我,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随后慢悠悠地说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知道我。”
我冷笑着接道:“谁人不知当年苗璟曼的大名,除了自己的容颜外丝毫不关心外物。要不是你偷拿了我的方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听罢她冲到我面前,瞪大眼睛盯着我,随后瘫软在地上,就连拐杖也拿不住,嘴里喃喃着:“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一点也没变……”
我与苗璟曼也是老相识了。当年我游历山水之时,发现一处养蛊的寨子附近有大量珍稀的药材植被,所以与当时寨子的头领达成协议:我在寨子中待三年,协助他们研究使蛊变得更为好控制、更为强壮的配方,而作为交换,我可以随意使用周边的药材。我与她也是在此认识的。
当年苗璟曼美艳不可方物,谁人看了都为之倾心,一颦一笑足以摄人心魄,尤其是一双朱唇轻启之时,不论说出什么要求都会被满足,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有人为她摘下来!甚至有几个小伙为了帮她采药而争破了头!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苗璟曼每天照着镜子也担心自己哪日老去,容颜不再,随之被人遗忘。所以她翻遍了寨中的藏书,可没有一种蛊是可以帮她永驻年轻的。
正巧当时我在寨子里,研究各种奇奇怪怪的药方。
她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头脑一热决定去我那儿碰碰运气,便趁我不在之时偷偷地摸进房中,只来得及看清上面写有“驻颜……”两字就听到我回来的声音,于是慌张地揣入怀中。正与我撞个对脸,我那时还奇怪她怎么会走错到我房中,只当她是迷糊了,也没有多想。
“看来你当时拿走的药方虽不能驻颜,却可以长生啊。”我笑道。掐指算算,我第一次见她之时,她正值桃李年华,现在约莫已经过去百年了,看来我误打误撞地竟配出来个长生的方子。
“长生?”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长生?!我宁可不要这长生!”她指着自己的脸冲我吼道,“我按照你方子上所写泡了药浴,谁知进去一会儿就感到身上在融化!等我反应过来,出来之后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与我何干?”我一拂袖,“是我把那方子送到你面前的?”
“掌柜,你竟然还会蛊啊。”当桃夭听闻苗璟曼是个蛊女后又躲得远了些,这也难怪,她身为一个草木妖精,最烦虫啊蛊啊这些东西。
“怎么?我还知道怎么做酸菜鱼,我改天给你俩展示一下?”我没好气地说道,听了我这话,鲤面色苍白,悄悄地往后移了移。
3
苗璟曼见世间传得神乎其神的香妆师竟是自己的旧识,于是也不再客气,直直走向木椅一屁股坐下,顺手将披风也卸了下来,往桌上一扔,扬起不小的尘土,“行,那你也就知道我过来的目的了。”
“谁能想到当年镜不离身的苗璟曼竟成了这副模样,”我将她的披风直接扔进后院的水缸中,转头警告道,“你最好规矩些,现在能帮你的只有我了。”这苗璟曼当年便仗着自己姣好的面容在寨子里无法无天的,能治住她的只有我了。
果不其然她听了这话,愤愤地瞪了我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你准备拿什么来换掌柜的出手?”桃夭好奇地插话道,“你应是知道不便宜吧?”我吹吹刚落满尘土的椅子,笑眯眯地坐下,也准备听听她的回答。
“你别看我这副样子,我身为蛊女,黄白之物还是不缺的。”她得意地晃晃手指,“我可以给你黄金……”
“不要。”我出声打断,“谁没有一样,我也不缺,说点我缺的。”
“你!”她又瞪着我,我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仿若刚刚说话的不是我一般。
“那……蛊呢?”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我随身带着只有这只情蛊,虽然不知你有何用处,但这也是除了黄白之物以外我能拿得出手的了。”
“行吧。”我撇撇嘴,又转头吩咐鲤把我房中的檀木雕花盒子拿出来。
这檀木雕花盒里的可是好东西,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杨玉环的花钿,传说这花钿是杨玉环刚受宠时所贴的。形为两朵对称的如意云,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所作,保存到现在就像刚制作好的一般,放到阳光下甚至还会闪着金光。
除此之外,这花钿被我一个旧相识做了点手脚,他不忍看一代美人惨死于马嵬驿,于是将杨玉环的两分美貌三分姿态保存在了其中。
桃夭看到我把这花钿拿出来后眼睛都直了,小声说道:“我也想贴贴……杨玉环的两分美貌三分姿态……”
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正准备将花钿贴到苗璟曼的额头上时,却皱皱眉,“你先去洗把脸。”
她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摸了把脸,搓搓指腹上的土,知道自己理亏,老老实实地去后院细细洗了把脸才又坐到椅子上。这下看去倒是干净了不少。
于是我将花钿小心地贴到她额头上,用指肚轻轻抵着,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喘气的动作大了些连带手指一动,将这花钿给毁了。我深吸一口气,将一丝灵力通过手指传递到花钿上,用灵力将花钿贴合到她额头上。
当我手指松开的一瞬间,苗璟曼的脸就像热水一般沸腾起来!
但这也就维持了一眨眼的时间,再看去时,她的脸就似桃李年华般平滑,面部饱满白皙,双颊水润,眼眸低垂似羞涩不敢抬头。从袍子下露出的手指洁白如玉,指尖微红。就连头发也变得乌黑透亮,驼背早已消失不见,整个人是副落魄美人的样子。
若不是左脸上的那道疤痕,两个丫头都不敢相信这是苗璟曼!
她听到桃夭的惊呼,立马意识到这花钿必定发挥作用了,于是唇边勾起了几丝笑意,这一笑,又让她变成了当年只因一句话就可让人打破头的苗璟曼。
我盯着她的面孔细想着该给她描个什么眉上去。
是为她勾一对羽玉眉?
不,这眉型太过硬朗,跟她的脸型气质不符。
还是……还是勾对扶形眉吧。即不硬朗又不会显得太过柔弱,正适合她。
于是我定下心神蘸了石黛勾了形上去,又用小拇指尖挑了石黛,在眉毛中细细地晕开以防颜色过重。
接着换了一根较细的笔蘸了些朱红的胭脂,从她的眼头勾到眼尾,又在下眼睑上画了一笔,正好与眼尾连起来。至于这道疤么……我看了看桃夭心里一动,用石黛与胭脂描了枝桃花上去。这样看去,她的美貌再加上身上蛊女的神秘气质,甚至比以前还要美艳上几分。
“成了。”我将笔放到一旁的水里涮涮,待洗干净后拿出,放到一边晾干,顺手抄起一面镜子放到她面前,“自己看看。”
只见她有些紧张地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将镜子也拿得远远的,生怕又看见自己松弛的皮肤。随后她便瞪大了双眼,狂喜地大声说道:“这才是我苗璟曼!这才是我啊!”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粗布衣裳,啧了一声,目光在鲤和桃夭之间飘忽不定,最终对桃夭说道:“你!把你的衣服给我一件!”说完又补了一句,“让你们掌柜的给你买件新的。”
4
话说这苗璟曼恢复容貌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布庄买了打量的绫罗绸缎给裁缝,催促那些绣娘裁缝为她赶制几身衣服出来。
她皱着眉扯扯身上粉色的衣裳,“这也太小姑娘些了。”她在心里暗暗想到,但随即又沾沾自喜起来,虽然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恢复容貌,但是值啊!她想到去布庄时那里的伙计看她的眼睛都直了,目光一直追随她未曾离开,直到她离去时还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看她。
果然啊,只要人长得好看,就算是不合身的衣服也不会有人注意的。
她在裁缝铺里转了个圈,反正等也是等着,不如回去家里看看?万一来人了,错失一笔生意多可惜。
原来苗璟曼就住在城外山间一个不大的瓦房里,若有人求她帮忙报复对头、负心郎的话,就直接去她家门口就行。她平日里出门连门也不关,反正自己这蛊女的名号在外远扬,一般没人敢偷摸到自己家中。
这不,待她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女子蹲在那里哭哭啼啼的。看她身上的衣物绫罗绸缎的,是个富家小姐的样子,定是为情所骗了。她翻翻白眼,也不知这女子要如何报复,她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姑娘,这深山老林的,你到这里干嘛?”
那姑娘抬头,面容却是一般的,想来只是个富家小姐了。她心想。
“我、我……”她抽抽噎噎地说道,“我听闻这里有一蛊女……特来寻她……”
“哦……”她笑眯眯地也蹲在她面前,“那你还不快起身在我这房里坐坐?”
那女子看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把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终目光定在她的花钿上,“你……你就是那蛊女?可我听闻,她可没有这般……这般美艳动人……”
听了这话,苗璟曼满意地甩甩头发,“我可是蛊女,这有何难?”
这女子听了后才有些信了的样子,站起身来,晃了一下后才站稳,用帕子擦干眼泪,“我是谢家小姐谢佳丽……”
原来这谢佳丽前不久才过了十八的生辰,也就是那日她在丫鬟婆子的陪伴下去游玩时不小心撞到了屈空。
当时屈空一身青衣,束发的发带垂到身后,只在腰间挂了一块玉佩,五官清秀,风度翩翩。明明是她撞到他,可却是屈空赶忙转身躬身赔了不是。也正是这天,谢佳丽首次萌生了嫁人的念头。可自己样貌又不出众,屈空怎可能与她走到一起?于是她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可谁知第二日她又在布庄里“巧遇”上屈空,如此一来二去的,两人自然走到了一起。
可是。苗璟曼在心里默念着,谢佳丽所说的故事与她猜想的别无二致。
“可是……”果然,她想着,一边点头证明她在听。
可是就在五天前,谢佳丽在胭脂铺里远远地看到屈空,于是连刚买的胭脂也没来得及拿就丢下身后婆子追了出去,可谁知跑近了才发现他怀里还有一人!手指上还拎着她前几日塞给他的荷包!里面可足足有二十两银子啊!
苗璟曼点点头,果然与她想的别无二般,“所以?”她开口问道。
只见谢佳丽咬着指甲,目光有些飘忽,最终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我要你……”
5
“诶呦!这不是屈公子吗!好久不见啊!”胭脂水粉铺子的掌柜见了迈进门的屈空,赶忙就迎了上去,这位公子虽说是个浪荡子但却是个愿为女子花钱的主儿,自己可没少挣他的银子。
说罢掌柜向屈空的身后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位与上次截然不同的女子,这位女子也可谓是倾城倾国了,左眼下的一枝桃花更是让她显得娇艳无比。
只见美人儿轻拍了一下屈空,娇嗔道:“好久不见?你以前还带谁家姑娘买过胭脂水粉啊?”
屈空听了赶忙转身柔声道:“怎么会呢,曼儿,以前……以前是替我妹妹买的。”听了这话,美人似是信了,又柔媚地瞪了他一眼才细细地挑选胭脂。屈空见了她的反应长舒一口气,差点就露馅了,这坏事老板!
说起来这美人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就在昨日这美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口口声声说什么一次偶遇过后她便对自己倾心已久,只是无奈她家中不同意她嫁给自己,又害怕她跑掉,所以将她牢牢地看住,这才导致她许久都未寻到他。这不是,前几日趁着家里人不注意这才跑了出来。
而且这美人国色天姿,比自己以前找的姑娘的容貌加起来都好看,更别说那个谢佳丽了。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什么佳丽,那样平凡的相貌,若不是看她家里有几个钱,谁愿与她一起?
“……空,屈郎?”突然他被推了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只见苗璟曼神色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叫你也没反应。”
“啊无妨,你选好了?”他看到她手中拿的瓶瓶罐罐,从怀中掏出荷包来,“多少钱?”
从胭脂铺子出来后,两人便一言不发,直到拐到一个小巷子里苗璟曼才开口,带有一丝啜泣地叫道:“屈郎。”
她本就美艳不可方物,这下眼中盈盈充满泪水,将落未落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屈郎,你也知晓我是偷跑出来的,总有一天我会被抓回去的。”
“无妨无妨,大不了到时候我与高堂提亲!”
“真的?!”苗璟曼用手帕沾沾擦去硬挤出来的眼泪,“可是……可是你经常去找的那位姑娘……”
“她、她只是我的妹妹!”屈空知晓她指的是谢佳丽,他怎么可能为了谢佳丽而放弃苗璟曼!
“屈郎,你可保证以后绝不变心?”她搅着手帕一副委屈的模样。
“然!然!”屈空忙点头答应道。
“那……那可否我为你种只情蛊?”她又重展笑颜。
她可是与谢佳丽两人串通好了,由谢佳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与屈空在一起,还是原来那副有求必应的模样。
而自己再上演一番一见钟情的戏码,反正自己的模样也恢复了,不愁他不咬钩,随后趁机为他种上一只情蛊,只要一种上啊,情蛊就会沿着他手臂的血管游到他的心脏,将那颗黑了的东西啃得一干二净!
“这……”
苗璟曼看出他有些许的犹豫,立马又梨花带雨地说道:“果然你只不过是骗我的罢了……”
屈空听了后也咬咬牙,种就种吧!不过是一只虫子罢了,怎可能知道自己变心与否!难不成这虫子还能成精?!想罢立马提起袖子,将胳膊伸到她面前,“我哪儿有骗你,只不过这袖子过于宽大,一时没提起来罢了。”
他看到苗璟曼重展笑颜,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来一把极小的刀子,她用头发试了试刀锋后满意地向他的手腕划去,他感到一凉,也没有多少疼痛就被划开了一个指节长的口子。
随后不知她从哪儿拿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后轻轻搭在他的伤口边,随即有只黑乎乎的形似于蜈蚣这种长虫从里面爬了出来,顺势便钻入了他的手臂中!
“你看……璟曼……”他抖着嘴唇将胳膊伸到苗璟曼面前,眼睛死死地盯着皮肤下的一块凸起,“我若不爱你,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可我不爱你。”
屈空猛地抬头,连情蛊在他皮肤下钻来钻去的感觉仿佛也感觉不到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她,如同这是个陌生人一般,他看着她朱唇轻启,她说:
“这不过是谢佳丽雇我做的一场戏罢了。”
随后她又将他的袖子往上提提,满意地看着情蛊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到了大臂,“随后它就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钻心之痛了。”她笑着拍拍屈空的脸,“但奴家还是要谢谢屈郎赠予奴家的胭脂水粉。”
“你……你!”屈空听了之后面色煞白,却一下跪倒在地,没有丝毫的力气站起来,他视线模糊地看到他面前的小刀,毫不犹豫地捡起狠狠插入手臂中,准备将情蛊挑出来!
“别费力气啦,”苗璟曼依着墙玩着头发,“你要能挑出我的蛊,我干脆直接归隐算了。”
突然她看到屈空双眼直往上翻,额头上青筋尽显,口吐白沫,她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样?这负心的滋味不好受吧?”又自言自语道:“刚好给我的情蛊小宝贝弄点养料……”
不对!
她本想感受下情蛊将他的心脏是否啃食得差不多了,却突然发现另一只蛊的气息!
谁知刚撕开一点她便看到一个黑影直扑她的脸上!
她头稍微一偏,又如鬼魅般用两指轻轻夹住那黑影,任它如何扭动也不放手。
果然……苗璟曼看清那蛊虫的面貌后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原来这黑蛊是蛊种杀伤力最大的一种,约莫只有她半个指头长。
黑蛊一次产卵数百个,把它们在还是卵之时便封在竹筒中,待孵化的那天让他们自相残杀,只留最后一个。再从小喂食硝、硫磺的混合物长大,施以秘法,让它们对其它蛊的气息极为敏感,遇之即爆,但也因这蛊太过危险现在也被禁止喂养。
若不是她反应得快,现在情蛊也该与黑蛊对上了,今儿她可就丧命于此了。
“出来吧,”她将黑蛊甩在地上踩碎,冷笑道,“你怕不是等着看好戏呢。”
“是了,我本以为这黑蛊能一下解决掉你。”
6
苗璟曼朝后面转过头去,却见到的是谢佳丽!
“我就说为何你敢一个人到我那里去,不畏蛊虫,”苗璟曼笑意盈盈地说着,眼中却是全然厌恶的神色,“原来你也是个蛊女。不过……你怕是疯了,竟敢养黑蛊!”
“你可知晓我是谁?”谢佳丽并没有回她,反而幽幽叹口气反问道,她不管苗璟曼有没有回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年泡了药浴后的苗璟曼看到自己容貌尽毁,发疯似的砸碎了屋内的一切,顺手将那张药方扔了出去。
这药方不偏不倚地砸在谢佳丽的头上,她本想破口大骂,但听了苗璟曼屋内的动静后便偷偷趴在窗边偷看,谁知竟看到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嘴里还破口大骂着什么药方!吓得谢佳丽连滚带爬地跑走,在这惊慌之中,她将那药方揣到了怀里。
当天晚上寨子里就传出了苗璟曼失踪的消息,不管寨里的人在山上寻了几趟都找不见她。但谢佳丽却知道,这苗璟曼估计就是她看到的那个“怪物”了。
说实话谢佳丽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心中感到愉悦至极,这苗璟曼平常就仗着自己姣好面容在寨子中无法无天的,就连长老也偏爱她,甚至有次她将自己快要制好的蛊夺走,长老也只眼神冷淡地让她再做一个。
采药的阿哥回来之后,也必定先偷摸地叫她先去挑选!自己只能分配到一般的草药!
制蛊瓮的阿婶每次也将完美的留给她!说什么为了谢苗璟曼上次给她的方子,治好了她膝盖痛的毛病。
甚至别人问起来她是哪个寨子的,听闻回答后都会问道,寨中是否有苗璟曼一人?这苗璟曼是否如传闻中一般国色天香?
凭什么!凭什么她有姣好的面容便如此受之宠爱!而自己,自己却被掩盖在她的光辉之下。明明自己也是如此的努力,可大家的眼里却还是只有苗璟曼一人!
苗璟曼苗璟曼苗璟曼!
每日醒来耳边皆充斥着苗璟曼三字,什么苗璟曼制出了新蛊,苗璟曼又帮着治住了一只发狂的蛊,每日睡下也是如此!
这让她怎能不发狂!
这下苗璟曼走了,就算自己不能出众也缺少了个眼中钉不是?于是她满意地将药方展平,夹在其它书中好好保存起来。
过了许久在机缘巧合之下,这药方被她一位精通医术的朋友看了之后,她才知晓这竟然是个长生的方子!当时的她也已然年过半百,这长生的诱惑她怎可能抵挡得住?
于是她也按照方子泡了药浴……
听到这儿时,苗璟曼突然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于是你便也变成了一副皮肤松弛,弯腰驼背的模样!”话锋一转说道,“既然能知道我,那必然是寨子里的人……让我想想……”她用手点着头,一副困扰的样子,“如此怨恨……谢佳丽……哦对,你定然是庞晓静!”
“可是你这副模样……你的本命蛊不是养了千变蛊?”苗璟曼心里想到,这倒是方便了庞晓静,省得她以一副那样的模样示人。
这千变蛊说好养也好养,只要每日焚香将香灰喂给它就行了,不过若要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就必须得了那人的头发和血液,混在香灰里喂于千变蛊,再将它收回体内,也就是这一瞬间主人的面貌也会发生改变。并且这千变蛊温和至极,极少有反噬的情况出现,也算是少有的蛊了。
“你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变为谢佳丽也无人能发觉……怕是你要把谢佳丽杀了吧。”
庞晓静听了并没有回话,反而双手攥紧,喃喃自语道,“我知晓你不会死的,但一想到你容貌尽毁我就心情愉悦,可谁知,可谁知你竟恢复了容貌!”她伸手朝她的脸虚虚地抓了一下,像是想要把那花钿扣下来一般。
“蠢货!”苗璟曼听了嗤笑一声,“你可知我当年为何夺你的蛊?你那蛊本就是只失败品,一不小心就会反噬,我本意救你谁知竟被你误解了。”
“不!不是这样的!”庞晓静听了后面色赤红地吼道,“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容貌无法无天的人儿!怎能看到我的努力!”
说罢竟手一挥,放出一只幽蓝的蛊虫来,她将蛊虫小心地放到指尖上,“你那日将我的蛊虫夺走,这不是,我又练了一只出来。”她癫笑着将蛊向苗璟曼甩去,“你就看着吧!我这毒蛊是如何将你融化!”
苗璟曼皱着眉头看她已然陷入了癫狂的模样,叹口气:“你也算寨中佼佼者……为何现在成了这副模样?也罢……”她手一翻,手中多了只金蚕蛊,“你也看看你这蛊有多么不堪一击吧……”
金蚕蛊本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待感到毒蛊的气息后便从背后生出两翅,直直地向毒蛊飞去!两蛊相遇还没等金蚕蛊有什么动作,毒蛊便浑身颤抖,甚至有点想要匍匐在金蚕蛊面前的感觉,下一秒竟被吓得又直直地向庞晓静飞去!
庞晓静一个躲闪不及,竟让毒蛊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啊!!”苗璟曼冷眼看着那毒蛊落上去的一瞬间庞晓静的脸便开始腐烂融化!她闭着眼拼命地想要将毒蛊拍掉,可无奈毒蛊被它后面的金蚕蛊逼得满脸乱爬,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眨眼的工夫,她便看到庞晓静的脸已露出了白骨,一颗眼球也暴露在外,皮肤融化露出鲜红的肉来,她听到庞晓静尖叫道:“帮帮我!帮我把毒蛊弄下去!我发誓自此以后再不找你麻烦!”
“你私自养黑蛊,已然违背了规矩,我只是执行寨规罢了。”
庞晓静听了以后愣了一下,突然狂笑道:“苗璟曼啊苗璟曼,今日我死了也好!最起码从你的阴影中能解脱出来!愿我下辈子!不再与你相见!”
待她还想说什么之时,她的身子却突然倒下!任由毒蛊在上面乱爬,最终化为一摊肉泥,而毒蛊也在这时被金蚕蛊一口吞下作为它的养料。
“走吧。”她用手蹭蹭心满意足的金蚕蛊,“只是,今日的故人又少一个。”
“嗳!接下来干嘛呢!”她收起凝重的表情,不再看地上那两具尸首,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金蚕蛊说道,“干脆去投奔香九那个家伙吧!”作品名:《妆师之花钿》;作者:牛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