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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15 20:56:00

阿布

行商,坐贾。这几天,关于坐贾的讨论是刷屏了一波又一波,不免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上海弄堂里常见的行商——他们挑着货郎担,手摇拨浪鼓,从上海乡下或者江浙一带过来,走街串巷做起小买卖,伴随而来的,是一个如今已经远去,但其实仔细想想距离我们也并不是那么远的——上海零拷时代。

50后阿姨:货郎担里是样样有

从前没有外卖没有跑腿没有同城送,但是上海阿姨足不出户也能将一天的吃穿用度配齐——只要听到拨浪鼓响起来,就知道:货郎担来了。

货郎担上的东西满足你对开门七件事的全部想象——油盐酱醋、大米火油,可以论斤也可以论两零拷。就拿食用油来说,从一开始的菜油,到后来的豆油,再到时髦的新事物精制油,只要你准备好塑料瓶,都是可以零拷的,一勺子下去就是一斤,童叟无欺。

副食品也难不倒货郎担,卖豆腐的,卖豆腐乳的,大到巴掌大的一块嫩豆腐,小到指甲盖大的一块玫瑰豆腐乳,货郎都能给你整整齐齐码在小碗盏里,还会多舀一勺腐乳汁,拿来烧腐乳肉是最佳。

货郎担的“零拷”不限于吃——小到一根针,一卷洋线团,一枚顶针箍,一粒小朋友玩耍用的玻璃弹珠,一叠香烟牌子,一只“贱骨头”,一包橡皮筋;大到沉甸甸一只黄铜汤婆子、3米长一根晾衣裳竹竿,从日常用品到娱乐用品通通送货上门,零卖量贩。

阿姨到现在还记得一些特别的美容用品零拷——雪花膏、蛤蜊油、发蜡——一开始还不是发蜡,是泡在一盆水里的木头刨花,泡出来的胶质粘稠,就是最古老的定型啫喱。绍兴货郎嘴里喊着“顶呱呱的银刨花~~~”就来了,卖的时候连啫喱带刨花一起盛给主顾,用现在的话说那是相当“森”系。

刨花也能很文艺

零拷雪花膏的小店现在仍然有,不过更多人买的是一种情怀

入夏以后,弄堂里又多了白兰花的幽香,叫卖着“栀子花白兰花~~~”的老婆婆,和叫卖着“枫泾~~~豆腐干!”的老爷爷,一起构成了初夏的嗅觉和味觉记忆。

老早底的货郎担,有时候不光是送货上门,还送服务上门——家里的碗一摔二了,留着,等补碗匠过来,一根洋钉帮你搞定,补到滴水不漏;台风天阳伞吹喇叭了,留着,自然有修阳伞的来帮你整骨;平常家里用剩下来的牙膏皮、吃剩下来的鸡胗皮甲鱼壳,也都是不扔的,拿个小袋子套好,挂在门背后,就等收废品的来回收再利用。

四分五裂的也不是不能补

60后爷叔:老虎灶烟纸店最环保

据新闻报道,位于北梅溪路的上海最后一只老虎灶,直到年才告关门。之前,老虎灶陪伴上海人民已有多年。

60后爷叔小辰光也是泡过老虎灶的,带好热水瓶,到老虎灶店买好筹码——一般是竹头片做成的,花上一角几分钱,就好换一热水瓶滚水回来,泡茶或者汏浴。

但是要说爷叔小辰光最欢喜的,却是烟纸店——那可不是“胭脂店”,也不是只有草纸香烟卖,眼馋的东西太多了——一张牛皮纸包起一个三角形的小包,里面可能是橄榄蜜饯,也可能是瓜子花生咸炒豆的混合零食,那就是爷叔记忆里的“每日坚果”。

曾经,每条弄堂差不多都有一爿烟纸店

烟纸店里能零拷的东西,跟货郎担一样,油盐酱醋腐乳酱菜样样有。爷叔小辰光帮爷娘打酱油,大起来了帮自己打老酒——黄酒白酒啤酒,除了红酒没有,其他颜色基本上都能拷得到。拷老酒的勺子分大大小小好几种,整齐划一地挂在墙上,样子看起来有点像现在拉面店煮面的长柄吊勺,小到一勺二两,大到一勺一斤。不过啤酒就不好用吊勺来打了,否则要漏气的——直接在桶上安个小龙头,买多少放多少。

零拷最大的优点一是价廉物美,不用一次买许多吃不掉浪费,爷叔说。另外还有一大优点是环保,绝无过度包装,不像现在超市里买包虾仁,纸盒子外头有塑封,纸盒子里厢还有真空塑料袋。有些零食更加夸张,塑料袋里还有十几只小塑料袋,小包装方便是方便的,但是一包零食吃到嘴巴里没多少东西,丢丢垃圾倒有一大包,实在太浪费了。羊毛出了羊身上,买零食的钞票倒有一半买了塑料袋。

70后阿哥:别人打酱油,我打火油

现在的小囡大概不知道火油是什么东西了——七八十年代,上海滩还有不少煤球炉,因为生火烧煤球会产生废气,家家户户都习惯在家门口烧煤球炉,一到烧夜饭的辰光那是相当壮观。

到后来煤球炉慢慢少了,市面上开始出现新式“煤油炉”,零拷煤油也就应运而生了。70后的阿哥就帮家里面去粮油店拷过煤油,当时又叫火油。而煤气灶、脱排油烟机,那是要到90年代才开始慢慢普及的了。

长宁区居民李荣光漫画里的煤球炉

80后阿姐:一只热水瓶装一切

80后的阿姐至今仍然想念粮油店里的“沙沙”声——拿好一只布袋袋,跑到粮油店,将布袋袋套在一个形如垃圾簸箕的铁皮口子上,不多时,售货员启动机器,就会听到大米淅沥嗦啰落到布袋里的声音,用今天的话讲:十分治愈。

记得的还有“热水瓶装一切”:买老酒可以用热水瓶,买冷饮水还是用热水瓶,冬暖夏凉,实属零拷必备神器。

90后小姐姐:赶上了花生酱甜酒酿的末班车

90后的吃货小姐姐蛮懂经额,吃花生酱要去雁荡路全国土特产酱菜柜台零拷,吃甜酒酿也要去镇坪路等阿婆摆摊头。阿婆的酒酿通常在上午就会卖光,而全国土特产的花生酱,我特地查了一下新闻,不得了——“柜台3%的面积贡献20%的营业额”“仅花生酱的年销量,用35厘米高的白桶装,便能堆出3座东方明珠塔”。(解放日报,年1月)

全国土特产零拷酱菜柜台生意一直火爆

听说第一食品商店旁边的贵州路上现在还有酸梅糖浆卖,伊最近想去试一试,毕竟黄梅天到了,酸梅汤绿豆汤少不了。

知名作家、美食家沈嘉禄:

绿墨水是专门用来写情书的

“酸梅汤浓浆老早是一直有的,不稀奇。”美食家沈嘉禄记忆里特别的是——“肉骨头汤也有零拷的。当时上海好几家肉松厂都会供应肉骨头汤,供不应求,要排队买,买回去加点线粉鸡毛菜烧汤,味道来得好呢。”搞了半天现在方便菜、半成品的灵感是从肉松厂的肉骨头汤里来的?

除了吃能零拷,精神生活也好零拷——作为作家,沈嘉禄拷过一样平常人家很少会拷的东西——墨水。在瓶装墨水一瓶卖一角五分钱的时代,如果自己带着墨水瓶去零拷,灌满一瓶就只要四分钱。文具店或者小型百货商店,竖起排开四个墨水瓶:黑色、纯蓝、蓝黑、红色,瓶子下端有龙头,拿着矮胖的墨水瓶凑过去,跟龙头对接上,少顷就灌满了一瓶。“上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零拷墨水一直都有。偶尔还有绿墨水,我读中学的时候听同学讲,绿墨水是专门用来写情书的。”

有可能是这样?

不光拷墨水,心灵手巧的作家还常常去拷油漆——“金陵东路有一家油漆店,常常要排队的。因为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初,上海人流行自己做家具,所以零拷油漆生意火爆。建材商店通常只有灌装油漆,但是零拷店最少两三角钱就能拷来足够的油漆,颜色丰富——有燥白、奶白、本白,中绿、中黄、蓝、黑、大红、棕色等等,做家具要用到的改良漆、树脂清漆、泡力水(虫胶清漆)、腊克(硝基清漆)、香蕉水,也都有零拷的。”

沈嘉禄亲手做过的家具,小到床头柜,大到床板、沙发,甚至搭阁楼,到现在还保留了当年的几件木工工具留作纪念。

“光沙发就做过五对,包括沙发套和茶几,都是自己搭框架、装海绵弹簧。”上海人生活质量的改善,除了靠一双巧手,也要感谢“零拷”时代的灵活变通经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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