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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2/1 14: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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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次日宝玉醒来,有人回报说贾蓉带了秦钟来拜,宝玉忙接出去拜见贾母。贾母见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堪陪宝玉读书,心中十分欢喜,便留茶留饭,又命人带去见王夫人等。众人因素爱秦氏,今见了秦钟这般人品,也都欢喜,临去时都有表礼。贾母又与了一个荷包并一个金魁星,取"文星和合"之意。又嘱道:"你家住的远,或有一时寒热饥饿不便,只管住在这里,不必限定了。只和你宝叔在一处,別和那些不长进的东西们学。"秦钟一一答应,回去禀知。

他父亲秦业,现任营缮郎,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回一儿一女,谁知男孩不久便死了,只剩女孩,小名可儿。那女孩长大后,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那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因去岁业师亡故,未暇延请高明之士,只得暂时家中温习旧课。正思要和亲家(贾珍)商议送往他家塾中,暂且不致荒废,可巧遇见了宝玉这个机会。又知贾家塾中现今司塾的是贾代儒,乃当今之老儒,秦钟此去,学业料必进益,成名可望,因此十分喜悦。只是宦囊羞涩,而贾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容易拿不出来,又恐误了儿子终身大事,说不得东拼西凑的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两贽见礼,亲自带了秦钟来拜见贾代儒。然后听宝玉上学之日,好一同入塾。

秦业现任营缮郎。明清两代设有营缮司,隶属工部,主管皇家宫廷、陵寝等的建筑、修理等事宜。从秦业为秦钟上学置贽见礼都得东拼西凑来看,营缮郎应是司中最小的官儿。

贾政是工部员外郎,属司中副职,为五品,秦业是他的的部下。

贾府是堂堂国公府,且宁府自贾敬始,便是代代单传,贾敬只有一个儿子贾珍,贾珍只有一个儿子贾蓉。在那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贾府择儿媳,必然千挑万选,秦氏能嫁入豪门贾府,确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她的真实身世确实让人疑惑。虽然贾珍妻尤氏家境不好,但她是续弦,不是原配。

秦氏有可能是如十三回提到的那个"坏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后代。第五回宝玉在秦氏房间午睡时看到的那些宫廷珍宝也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宝玉看到的不是真的,如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本就是个误传,把安禄山的指爪传成了木瓜,那有什么经千年不烂的木瓜?但如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等宫中珍品,却有可能是作者借此暗示秦氏是皇室后代。

我猜想秦业的女人,很有可能是秦氏可儿的乳母,秦氏可儿姐弟俩是义忠亲王老千岁在"坏了事"时临时托孤于秦业夫妻俩的。贾府是义忠亲王老千岁那一派,由于秦业是贾政的部下,贾政出于保护亲王女儿的目的,将秦氏许配给了贾蓉,所谓的"瓜葛"就可能指这事。

秦业虽然家境贫寒,但老来得子,对秦钟却是十分溺爱。你看那秦钟生得粉面朱唇,举止温柔,分明就是没吃过半点苦,好吃好喝的表现。而又为了秦钟能入塾中,更是顾不得七十多岁的老脸到处去东拼西凑贽见礼,可怜天下父母心!但秦钟真的会在塾中好好攻读吗?

原来宝玉急于和秦钟相遇,却顾不得别的,选择了后日一定上学。至是日一早,宝玉起来,袭人早把书笔文物包好,收拾得停停妥妥,只是坐在床沿上发闷。见宝玉醒来,只得服侍他梳洗。宝玉见他闷闷的,因笑问道:"好姐姐,你怎么不自在了?难道怪我上学去丢了你们冷清了不成?"袭人笑道:"那里话!读书是极好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但只一件,只是念书时想着书,不念时想着家些。别和他们一起玩闹,碰见老爷不是顽的。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工课宁可少些,贪多嚼不烂,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可要体谅。"宝玉一一答应着。袭人又道:"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已交给了小子们带去。学里冷,好歹想着添换,比不得家里有人照顾。脚炉手炉的炭也交出去了,你可逼着他们添。那一起懒贼,你不说,他们乐得不动,白冻坏了你。"宝玉说这些你放心,你也别闷死在这屋里,没事长和林妹妹一处顽才好。说着,穿戴齐毕,袭人催他去见贾母、贾政、王夫人等。宝玉且又嘱了晴雯麝月几句,方出来见贾母。见过贾母后又去见王夫人,最后来书房见贾政。

从这里可以看出,袭人确实"温柔和顺",对宝玉的照顾细致周全,体贴入微。她根本不像个一般的丫头,倒像个母亲或大姐姐。这应是他们偷试云雨情后,袭人自觉地把自己当成宝玉的人或把宝玉当成她未来靠山的缘故。

偏生贾政这日回家早些,正在书房与相公清客闲谈。忽见宝玉来请安,回说上学之事,贾政冷笑道:"你如果再提上学两字,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话,你竟顽你的是正理。仔细站脏了我这地,靠脏了我这门!"。众清客相公们忙都起身笑道:"老世翁何必又如此。今日世兄一去,三二年就可显身成名了,断不似往年仍作小儿之态。"说着便有两个年老的携了宝玉出去。

靠脏了我这门,表明宝玉靠在门旁,可见宝玉十分惧怕父亲。

七回中宝玉对秦钟说道,他因业师上年家去,在家荒废学业近一年,贾政要他入塾中温习旧课。看来,去是去了,但由于贾母说家塾孩子多易淘气,有了贾母的宠溺,只怕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大多数的日子里只在姐妹中厮混,故而惹得贾政非常光火,故而才会这般骂他。

贾政因问:"跟宝玉的谁?"只听见外面答应二声,早进来三四个青年,打千儿请安。贾政认得其中一个是李嬷嬷之子,名唤李贵的,因问他道:"你们成日家跟他上学,他到底念了些什么书!倒念了些流言混话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等我闲一闲,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长进的算账!"吓得李贵忙双膝跪下,摘了帽子,碰头有声,连连答应"是",又回说:"哥儿已念到《诗经》第三本,什么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说的满座哄然大笑起来。贾政也止不住笑了。因说道:"那怕再念三十本《诗经》,也都是掩耳盗铃,哄人而已。你去请学里太爷的安,就说我说了,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是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李贵忙答应"是",方退出去。

看来,宝玉也不是全没去塾中念书,要不然怎念到了《诗经》第三本。

《诗经》,是我国古代诗歌的开端,孔子编订,是儒家经典中的《六经》之一,在儒家经典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看来,贾代儒并非浪得虚名,他教授孩子念《诗经》,后来宝玉为大观园题写的匾额,及为晴雯撰写的长篇诔文《芙蓉女儿诔》,都显示了其深厚的文学功底,这其中贾代儒的功劳不可抹杀。

《四书》包括《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部作品。《四书》和《诗经》都是儒家经典著作,贾政强调要把《四书》讲明背熟,而反对读巜诗经》,是因为当时把巜四书》作为科举考试出题蓝本的缘故。他寄希望于宝玉能通过科举入仕,以成为贾家将来合格的继承人,维护其既得利益。

贾政教育孩子的方法不对头,他总是在宝玉面前摆出一副威严的面孔,动辄则骂,这样不仅会使孩子产生逆反心理,而且还会给孩子的身心健康带来巨大的伤害。这对于今天的为人父母者,也是警戒。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意思是一群鹿儿呦呦叫,在那原野吃艾蒿。出自《诗经.小雅.鹿鸣》。李贵未读书,说成"呦呦鹿鸣,荷叶浮萍。"故而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此时宝玉独站院外屏声静候,见李贵他们出来,便忙忙的走了。李贵一面弹衣服,一面说道:"哥儿可听见了不曾?可先要揭我们的皮呢!人家的奴才跟着主子赚些好体面,我们这等奴才白赔挨打受骂的。自此后也可怜见些才好。"宝玉笑道:"好哥哥,你别委屈,明儿我请你。"李贵道:"小祖宗,谁敢望你请?只求听一句半句话就有了。"说着又至贾母处,秦钟早已在此等候了。两人辞过贾母,宝玉忽想起未辞黛玉,因忙至黛玉房中作辞。彼时黛玉才在窗下对镜理妆,听宝玉说上学去,因笑道:"好!这一去,可定是要蟾宫折桂了。我不能送你了。"宝玉道:"好妹妹,等我下学再吃晚饭。和胭脂膏子也等我来制。"唠叨半日,才撤身而去。黛玉忙又叫住问道:"你怎么不去辞辞你宝姐姐呢?"宝玉笑而不答。一径同秦钟上学去了。

宝玉天生博爱,临行前既担心袭人冷清,又嘱咐晴雯麝月,更忘不了他的林妹妹。你看,他怕李贵受了委屈,还说明儿要请他吃饭呢!难能可贵。

黛玉知道宝玉是以上学为幌子,好和秦钟一起玩才是真,故而开玩笑讥讽他"这一去,可是要蟾宫折桂(科举中榜)去了。"

黛玉的心病,情敌宝钗。看她问宝玉特别有意思:"辞辞"、"你宝姐姐",宝玉笑而不答,"我的心,你该懂"。

宝黛前世缘。"等我下学再吃晚饭"、"胭脂膏子也等我来制",多体贴温柔!

二、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原来这贾府义学离此不过一里之遥,原系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请师者,即入此中肆业。凡族中有官爵之人,按俸禄多寡供给银两,为学中之费。特聘年高有德之人为塾掌,专为训课子弟。如今宝玉秦钟来到,一一的相互拜见过,便读起书来。自此后,二人同来同往,同起同坐,愈加亲密。又兼贾母爱惜,时常留下秦钟住下三天五日,与自己的重孙一般疼爱。因见秦钟不甚宽裕,更助他些衣履等物。不上一月,秦钟在荣府便熟了。宝玉终是个不安分的,竟一味地随心所欲,因此又发了癖性,又将向秦钟悄道:"咱们俩个一样的年纪,况又是同窗,以后不必论叔侄,只论兄弟朋友就是了。"起初秦钟不肯,当不得宝玉不依,只叫他"兄弟"或叫他的表字"鲸卿",秦钟也只得混叫起来。

古代对辈分礼规极为重视,宝玉竟然和秦钟以兄弟相称,这又是一种叛逆行为。不过,我们觉得叛逆的好。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天天以叔侄相称,多别扭。

原来这学中虽都是本族人丁与些亲戚家的子弟,然而俗话说得好"一龙生九种,种种各别。"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自宝玉秦钟二人来了,都生得花朵儿一般模样,又见秦钟腼腆温柔,未语面先红,怯怯羞羞,有女儿之风;宝玉天生惯做小服低,贴身下气,性情体贴,话语绵缠,因此二人更加亲厚,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心,背地里你言我语,诟谇谣诼,布满书房内外。

那些同窗背地里你言我语,是说宝秦二人搞同性恋。作者既然用了"诟谇谣诼"四个字,就证明他们是造谣毁谤,不可信。但宝玉因欣赏秦钟美貌才要来上学,却是真。

原来薛蟠也早知这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不免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意来上学读书,不过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白送些束修礼物与贾代儒,却不曾有一些儿进益,只图结交些契弟。谁知这学内就有好几个小学生,图了薛蟠的银钱吃穿,被他哄上手了。更有两个多情的,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学中都送了他两个外号,一号"香怜",一号“玉爱"。谁都有窃慕之意,将不利于孺子之心,只是都惧薛蟠的威势,不敢来沾惹。如今宝秦二人,见了他两个,也不免缱绻羡慕,亦因知系薛蟠相知,故也未敢轻举妄动。香、玉二人心中,也一般留情于宝、秦。因此四人心中虽有情意,只未发迹。每日一入学中,虽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只为外面避人眼目。偏不意被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后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这也非此一日。

"龙阳之兴"指喜好男色,即搞同性恋。薛蟠不仅凶狠霸道,还有龙阳之好。他以上学为愰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藉以银钱笼络貌美学生,这其中就包括两个外号叫"香怜"和"玉爱"的。"龙阳之兴",在当时的贵族阶层应是极为普遍,这股歪风,都吹到了仅有十一二岁的小学生中间,由此足见一斑。作者不惜笔墨,将这一污秽不堪的社会现象揭露出来,使我们对此有了较为深刻的了解。

"香怜""玉爱"生得妩媚风流,宝秦二人生得花朵儿一般,俗话说"物以类聚",他们四人愿结为好友,实在是很自然的事。学堂里的那些滑贼同窗对他们风言风语,只能说明学堂里的学风不正。

咏桑寓柳:咏的是"桑",实际说的是"柳"。比喻借题传情。

可巧这日代儒因事家去,将学中事交孙儿贾瑞照管。又妙在薛蟠如今不大来学中应卯,因此秦钟趁此和香怜挤眉弄眼,递暗号儿,二人假装出小恭,走至后院说体己话。秦钟先问他:"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一语未了,只听背后一声咳嗽。二人唬的忙回头看时,原来是窗友金荣。香怜本有些性急,羞怒相激,问他道:"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两个说话不成?"金荣笑道:"许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明说,许你们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故事?我可拿住了,还赖什么!先得让我抽个头儿,咱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家就奋起来。"秦、香二人急得飞红的脸,便问道:"你拿住什么了?"金荣笑道:"我现在拿住了是真的。"说着,又拍着手笑嚷道:"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秦钟香怜二人又气又急,忙进来向贾瑞前告金荣,说金荣无故欺负他们两个。

原来这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弟子们请他;后又附助薛蟠,图些银钱酒肉,一任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约,反助纣为虐讨好儿。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近来又有了新朋友,把香、玉二人丢开一边。就连金荣亦是当日的好朋友,自有了香、玉二人,便弃了金荣。近日连香、玉亦已见弃。故贾瑞亦无了提携帮衬之人,不说薛蟠得新厌旧,只怨香、玉二人不在薛蟠前提携帮补他,因此贾瑞金荣等一干人,也正在醋妒他两个。今儿见秦、香二人来告金荣,贾瑞心中便不自在起来,不好呵叱秦钟,却拿香怜作法,反说他多事,着实抢白了几句。香怜反讨了没趣,连秦钟也讪讪的各归座位去了。金荣越发得了意,摇头咂嘴的,口内还说许多闲话,玉爱偏又听了不忿,两个人隔座竟角起口来,金荣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一对一,撅草棍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金荣只顾得意乱说,却不防早又触怒了一个,你道他是谁?

小恭:小便。

由上可知,起初,薛蟠和金荣好上了,当然是以银两笼络。金荣金荣,得"金"便卖身求荣。为了使他们的丑行不致败露,薛蟠又贿赂贾瑞。后来,薛蟠玩腻了金荣,又和香怜、玉爱好上了。这样,金荣就对他们有了妒意。再后来,薛蟠可能在学堂外又有了新欢,又冷落了香、玉二人。薛蟠见新厌旧。

贾瑞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大概因为薛蟠在学堂外另有新欢,从此不再给他好处,故而他就迁怒于香、玉二人,说他们没在薛蟠面前提携帮补他。金荣由于妒忌香、玉二人,于是就和贾瑞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这次秦钟和香怜借故去学堂后院子小解,可能有亲昵行为,金荣便说他俩贴的好烧饼,即说他俩有性行为,这应该不是真的,要不然他俩也不会去贾瑞处状告金荣。果真如此,不是不打自招吗?贾瑞袒护金荣,骂了香怜,秦钟只是因为是贾珍儿媳的弟弟,贾瑞才不敢指责他。金荣更得意,更加恣意妄为,说出那种不堪入耳的话来。

秦钟在学堂不好好读书,倒和别人玩亲密,枉费了秦业一片苦心。

原来有个名唤贾蔷的,亦系宁府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得还风流俊俏。他兄弟二人最相亲厚,常相共处。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才,专能造谣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了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贾珍想亦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为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这贾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明,虽是应名来上学,不过是虚掩眼目而已。仍是斗鸡走狗,赏花玩柳。总恃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因此族中人没人敢来触逆于他。他既和贾蓉好,今见秦钟受欺负,如何肯依?他定要挺身而出报不平,心中却忖度一番,想那金荣贾瑞一干人,原是薛叔相知,向日我和薛叔相好,倘或我一出头,他们告诉了老薛,我们岂不伤了和气?待要不管,如此谣言,说的大家没趣。如今何不用计制服,既止息了口声,又不伤了脸面。想毕,也装出小恭,走至外面,悄悄地把宝玉的书童茗烟唤到身边,如此这般调拨几句。

第七回写道,管家赖二派焦大深夜送秦钟回家,这时醉酒后的焦大先是骂赖二,再骂贾蓉,再接着连贾珍也骂了,说这宁府"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既是骂贾珍,"养小叔子"与贾珍有关才合理。

第六回写道,正当凤姐会见刘姥姥时,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人便是贾蓉。这里说贾蔷十六岁,有人猜测这"养小叔子",指的是贾蓉妻子秦可卿和贾蔷有不正当关系。初看起来,猜的没错,仔细分析起来,却是不对。贾蔷若和秦氏保持那种不正当关系,贾蓉又怎会和他亲厚呢?

贾蔷是宁府正派玄孙,就和贾蓉一样,都是贾演的嫡系后代,他父母早亡,贾珍这位亲叔伯照顾他纯属正当,下人为什么要造谣诽谤?贾珍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后,干嘛又要贾蔷搬出宁府,说是"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呢?

所以,这"养小叔子"的"小叔子"就与贾珍有关。到底怎么回事呢?

我设想,当贾珍原配(非尤氏,尤氏是续弦)怀胎贾蓉期间,贾珍由于忍耐不住,期间便和贾蔷母亲好上了。贾蔷父亲应比贾珍年长,贾蔷母亲和贾珍媾合,贾蔷母亲不正是养了贾珍这个小叔子吗?

贾蔷比贾蓉小一二岁,也印证了这点。

可以想象,生下贾蔷后,贾蔷母亲很可能是受不了外界风言风语的压力自尽的。贾蔷父亲戴绿帽子,而贾珍是族长,又对他无奈何,因而贾蔷父亲也很可能是在贾蔷出生后不久抑郁而死的。故而贾蔷的父母都死得早。可见,贾蔷贾蓉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怪道两人感情亲厚。难怪焦大骂贾珍被养小叔子,也难怪下人们会闲言碎语,贾珍会为所谓的避嫌要贾蔷搬出宁国府。

贾蓉生母可能是气死的,她怀孕,贾珍就偷腥,能不气死吗?

由本段可知,贾蔷暗中挑唆宝玉的书童茗烟出来搅事。

原来这茗烟是宝玉最有用的一个,听说金荣欺侮秦钟,连他爷宝玉也牵扯其内,就想一定要治服金荣。想着便一头进来找金荣,见着金荣说道:"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贾蔷遂跺一跺靴子,故意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儿说:"是时候了。"遂向贾瑞告假出去。这里茗烟一把揪住金荣,吓得满屋中子弟都怔怔的痴望。贾瑞忙吆喝茗烟不得撒野。金荣气黄了脸,说:"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和你主子说。"便夺手要来抓打宝玉秦钟,尚未去时,忽也不知是谁飞来一方砚瓦,"飕"的一声,从金荣脑后飞过,却不偏不倚落在贾兰贾菌的座上。

原来贾菌系荣府近派重孙,其母少寡,独守贾菌。这贾菌与贾兰最好,所以同桌而坐。谁知贾菌年纪虽小,却是极淘气不怕人的。他在座上冷眼见金荣的朋友暗助金荣,飞砚来打茗烟,偏茗烟没打着,倒落在他座上,正打在面前,将一个磁砚水壶打个粉碎,溅了一书墨水。贾菌如何依得?一边骂道,一边也抓起砚砖要打回去。贾兰是个省事的,忙按住砚,极口劝道:"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贾菌如何忍得住,便两手抱起书匣子朝那边抡了过去。终因身小力薄,抡不到那里,却刚好在宝玉秦钟的案上落了下来,只听"哗啷啷"一声,砸在桌上,只见书本纸片笔砚之物等撒了一桌,宝玉的一碗茶也被砸得碗碎茶流。贾菌又跳起来,要揪打那个飞砚的。金荣此时随手抓起一根毛竹大板,舞动起来,茗烟早吃了一板。茗烟大嚷:"你们还不快动手!"这时宝玉的三个小厮锄药、扫红、墨雨也一齐乱嚷:"小妇养的,动了兵器了!"墨雨遂掇起一根门闩,扫红锄药都手握马鞭子,蜂拥而上。贾瑞只忙一回拦这个,一回劝那个,谁听他的话,肆行大闹。众顽童也有趁势打太极拳助乐的,也有胆小藏一边的,也有站在桌上拍手乱笑、喝着声儿叫打的,登时间鼎沸起来。

外边李贵等几个大仆人听见里边作反起来,都忙进来一齐喝住。问是何原故,众声不一,这个这么说,那个又那么说。李贵且喝骂茗烟四个一顿,撵了出去。秦钟的头早撞在金荣板上,打去一层皮。宝玉正拿褂襟子替他揉,见喝住了众人,便命:"李贵,收书!拉马来,我要回去回太爷去!我们被人欺负了,不敢说别的,守礼来告诉瑞大爷,瑞大爷还倒派我们不是,听人家骂我们,还调唆他们打我们茗烟,连秦钟的头也打破,还在这里念什么书!茗烟他也是为有人欺负我的。不如散了罢。"李贵劝道:"哥儿不要性急。太爷既有事家去,这会子为这点子事去聒噪他老人家,倒显得咱们没理。依我的主意,那里的事那里了结好,何必去惊动他老人家。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太爷不在这里,你老人家就是这里的头,众人看着你行事。众人有了不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如何等闹到这步田地不管?"贾瑞道:"我吆喝着都不听。"李贵笑道:"不怕你老人家恼我,素日你到底有些不正经,所以这些兄弟才不听。就闹到太爷跟前去,连你老人家也脱不过的。还不快作主意撕罗开了罢。"宝玉道:"撕罗什么?我必是回去的!"秦钟哭道:"有金荣,我是不在这里念书的。"宝玉道:"这是为什么?难道人家来得,咱们倒来不得?我必回明白众人,撵了金荣去。"又问李贵:"金荣是那一房的亲戚?"李贵想了想:"也不用问了。若说起那一房的亲戚,更伤了弟兄们的和气了。"

茗烟在窗外道:"他是东胡同里璜大奶奶的侄儿,那是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也来唬我们。你那姑妈只会打旋磨子,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当头。我眼里就看不起他那样的主子奶奶!"李贵忙断喝道:"偏你这小狗肏的知道,有这些蛆嚼!"宝玉冷笑道:"我只当是谁的亲戚,原来是璜嫂子的侄儿。我就去问问他来!"说着便要走,叫茗烟进来包书。茗烟得意道:"爷也不用亲去,等我到他家,就说老太太有话问他。雇上一辆车拉进去,当着老太太问他,岂不省事?“李贵忙喝道:"你要死!仔细我回去先捶你,然后再回老爷太太,就说宝玉全是你调唆的。我这里好容易劝哄的好了一半了,你又来生新法子。你闹了学堂,不说变法儿压息了才是,倒要往大里闹!"茗烟方不敢作声儿。

此时贾瑞也怕闹大了,自己也不干净,只得委曲着来央求秦钟和宝玉。先是二人不肯,后来宝玉说不回去也行,但金荣必须赔不是才罢。金荣先是不肯,后禁不得贾瑞也逼他,李贵又劝金荣说:"原来是你起的端,你不这样,怎得了局?"金荣强不得,只得与秦钟作揖。宝玉还不依,偏定要他磕头。贾瑞为了暂息此事,又悄与金荣说:"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既惹出事来,少不得下点气儿,磕个头就完事了。"金荣无奈,只得向秦钟磕了头。

太爷:贾代儒。

守礼:香怜。

顽童闹学堂,先是金荣挑衅,贾瑞偏袒金荣引起。而后金荣得意忘形,贾蔷便暗中唆使宝玉的书童茗烟挑事,结果整个学堂乱成一锅粥。值得一提的是,贾兰不但始终未参与其中,而且还劝阻了贾菌,这都是母亲李纨教育得好的缘故。故而,在贾府败落后,惟有他才爵禄高登,一时成了贾府中最耀眼的一颗星。

宝玉见他的好朋友秦钟打破了头,气急了,说要告诉贾代儒去,若真告诉了贾代儒,贾代儒必去禀明贾政,那时他肯定要被打个半死。宝玉仗着父亲贾政继承了"敕造荣国府",便把贾族其他子弟全然不放在眼里,说是非要把金荣撵出去不可。若果真如此,惊动了贾政,吃亏的还是他。

茗烟不谙世事,说贾璜妻子只会在凤姐面前打旋磨子,跪着借当头,意思是说她因有求于凤姐,而反复献殷勤,卑躬屈膝。又不断挑唆宝玉,企图借贾母之势压贾璜妻子,他狗仗人势。

李贵不识字,将"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说成了"呦呦鹿鸣,荷叶浮萍",结果闹出了笑话,但他在平息这场风波中却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从中可以看出,他比他母亲李嬷嬷强多了。

面对那种乱得不可开交的局面,他首先不袒护己方,而是呵斥茗烟,且要"撵了出去"。这样,金荣那方也就不好再闹了。他公正,立场鲜明,这种做法甚得人心。

他对宝玉始终耐心恳切劝告,始终把自已摆在下人位置上,并不僭越半分。他说话的柔软态度,宝玉必能感知。他劝宝玉不要去找贾代儒,忠心保护着宝玉。设若事情闹大,真闹到贾政处,宝玉是自讨苦吃。

他指责贾瑞平时不干净,处事不公,可真谓点了贾瑞的穴。若事情闹大,贾政知道他徇私舞弊,甚至寻衅滋事,他将吃不了兜着走。此一指责,可谓四两拨千斤,后来贾瑞也要金荣给秦钟磕头认错,正是李贵这番话发挥了作用的缘故。他又直责茗烟,说宝玉全是他挑唆的,并要回了老爷太太。茗烟怕了,真要那样,他必滚蛋走人。

可见,李贵晓事明理,实际处事能力强。

第四回《护官符》上写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甲戊侧批:宁国、荣国二公之后,共二十房分,除宁、荣亲派八房在都外,现原籍住着十二房。]"由此可知,这塾中学子就是这八房的后代及他们的亲戚。他们本是一家人,但常言道:"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了。"顽童闹学堂,看似小孩子们的打闹,却深刻反映出由于贫富不均,贾族犬牙交错的内部矛盾。实际上体现了建立在封建体系下不可避免的阶级矛盾。

顽童闹学堂,虽则是一件小事,但由此不难想象,贾族在其它方面的乱象。"管中窥豹,见微知著",贾府的最终败亡,本质上是其内部矛盾累聚至极致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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