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一个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职业。
你可以说他是现代法医的前身,但你可能并不知道仵作在历史上是何等的低贱、卑微。
一方面被要求具有高超的职业素养,另一方面却被怀疑,被监视,甚至对他们的鄙夷会毫不掩饰地记载在文献中。
虽然他们出入官府,常奉官命出差,但实则身为贱民,根本无有半分役职。
尽管皇帝曾发圣谕关照他们的工食银两,但却始终未提给予他们平民的身份,以致仵作的后裔三代之内皆不可考取功名,从而断了这个群体的进身之路。
游走在生死之间的职业、徘徊在社会边缘的身份导致了仵作群体始终生活在缺少阳光的角落。
他们是如何生活的?他们是如何工作的?他们是如何传承职业技艺的?这些几乎都已经被历史的尘埃所覆盖。
从尘封案卷的只言片语中,一窥这个职业的蛛丝马迹……
描绘验尸场景的《钦使检骨图》
第一章验女尸
一、蹊跷的命案
广东罗定州枫梢村本是一个安宁平凡的小村庄,由于同治年间发生的一起离奇命案,被载入了大清国的《刑案题本》中。
这起案件不但上报了刑部,还惊动了三法司、大理寺、都察院,甚至呈至御前请皇帝御批。
同治十三年八月初,罗定州衙门接到下辖枫梢村村民梁宽和其母梁陈氏的报案。
母子二人称,他们家的债主赖正义,因讨债不成欲牵牛抵债,梁宽妻子梁谭氏上前阻拦,竟被赖正义指使他的两个子侄乱刀砍死。
还没等罗定州知州杜凤治讯问明白,赖正义的妻子却前来喊冤了。这个女人说丈夫赖正义去找梁宽讨债时,被梁家人以杀害梁谭氏为由拘禁起来,逼着赖正义勾销欠款。如今赖正义生死不明,请知州老爷做主。
这下可难坏了杜知州,两厢陈述大相径庭,究竟谁在说谎,恐怕还要详细勘察。杜知州不敢怠慢,亲自率领捕快、衙役、刑书、仵作下乡勘查现场。
话说罗定州的“正仵作”老梁已经五十多岁,按理说也应该回家养老了,只是一来,他还贪图着每年六两的工食银子,想着多干几年再退休回家;二来,也没有规定说仵作必须何时退休,为此老梁一直在任上赖着不走。
而他带领的“学习仵作”老罗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由于老梁占着正仵作的位置不肯走,所以他老罗也一直未能转正,每年只领着三两的工食银,有案子时跟着老梁出现场,没有案子的时候在乡间做一些丧葬营生勉强度日。
对于一名投充官方的仵作来说,无论是正仵作还是学习仵作,至少需要熟读南宋时期宋慈所著的《洗冤录》。
尽管元、明、清三代对于《洗冤录》中记载的各种验尸手法已经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和勘误;但是,作为入门基础,对《洗冤录》中的各种细节熟记于心,仍然是清朝官方对于仵作的基本要求。
依照刑部的要求,各地官府应对仵作进行培训,由书吏向仵作讲解《洗冤录》的内容,并且每年都要对仵作进行考核。
《洗冤集录》宋慈(南宋)
八月初的天气闷热难耐,空气中充满了潮热的气息。午时刚过,原本就烈日当头,可知州杜老爷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命令仵作验尸,尸首已经开始腐烂,隔着几丈开外便能闻到刺鼻的臭味。
这让仵作老梁和老罗都犯起了抱怨“这大热天的,尸体臭不可闻,搞不好再染上疫病,差事做到这个地步,也真是丧气到家了。”
那具尸体便是梁谭氏,正仰面斜倚在一面东西走向的墙下。蓬头垢面,浑身上下都是血污,尸臭的腐烂味夹杂着血腥气,令人望之变色,闻之作呕。因此,杜老爷吩咐将验尸的席篷远远的搭在上风口。
此时,差役已经将梁宽和他的母亲带到现场,而被梁宽家的族人们拘禁的赖正义也被差役带了来。
眼看仵作要查验梁谭氏的尸身,梁宽和母亲马上跪下喊冤,称这女子的尸身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男子仵作当众查验,有碍女子名节,希望杜老爷能够免于验尸,只看这尸身就能确定是被乱刀砍死的,请老爷直接给他家做主便是。
杜知州暗想,按照大清的律例,若尸亲提出免验女子尸身的,出于礼法,官员可以考虑免验。但这个案子不行,此案属于他杀或奸情类案件范畴,必须验尸。
考虑到男女有碍,查验女尸时,是可以找稳婆来验尸的。但是,稳婆也会因此而降格为贱民,故很少有稳婆愿意做这验尸的差事。
眼见着尸身惨不忍睹,愈发腐烂,还谈什么男女有别?
此外,杜知州还发现了可疑之处。看这尸首的腐化程度,理应不是刚刚身死,恐怕已经案发多日了,可这梁宽母子此时方才来报案,这其中可能另有蹊跷,还需谨慎对待。
斟酌多时,杜知州也不理会跪着的梁宽母子,只是督促身旁负责书面记录的刘刑书,让他催仵作赶紧验尸。
此时,仵作老梁和老罗也没闲着,两人见杜老爷那边讯问涉案人等,他们这边也已经开始做起验尸前的准备工作,
先是在靠近席篷的地方点燃了一些苍术,用升腾的烟雾隔绝了尸体的臭味,免得尸臭冲撞了大人。再找地保要了一条床单、一盆炭火和醋,放到一旁备用。
待得刘刑书过来吩咐开始验尸,两人便向那具女尸走去。
二、腐烂的女尸
刚走到离尸身三丈远的地方,老梁忽然伸手扯住了老罗,从随身的工具箱里取出了两颗丸药,一颗递给老罗,一颗自己丢进了嘴里,他含着药丸对老罗说:“含着,这个能驱邪避尸气”。说着话,又从工具箱中取出两条手巾,一条递给老罗,示意他围上,另一条则是自己围上口鼻,示范给老罗看使用的方法。
虽然老罗也是老仵作了,可毕竟这种勘验腐尸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而老梁则不同了,他之前和他的师父遇到过勘验腐尸的情况,也学到些手段,只是这种案件太少见了,这么多年才遇到这么一起。
两人做好准备,才走近了女尸。只见那女尸蓬头垢面,颈部砍伤尤为明显,整个头颅由于颈部的创伤和多日的腐化,眼看都快要掉下来了。当他们离女尸只有几步时,忽然“嗡”的一声,一群苍蝇像雾状四散纷飞,惊得老罗不禁退后了一步,发出了“呀”的一声低呼。老梁早有提防,并不慌张,反而觉得老罗的惊呼有些失态,有损仵作的颜面,但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靠近女尸,仔细打量起来。
这具女尸的颜面被污秽打绺的头发遮住了一半,一只眼睛被头发盖住了,另一只眼睛由于被刀砍伤,眼珠都快从伤口中掉出来。她的脸上被刀划出了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大片的血迹已经凝固成黑色,泛黄的皮肉上挂着白色米粒状的蝇卵,还有几条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蛆虫在皮肉之间蠕动着。看起来已经几乎没了人样,纵使是老罗这样的老仵作,也不禁转过头去干呕起来。
老梁暗骂了一句“娘的”,叫老罗过来搭把手,将尸首搭到之前备好的床单上,抬到空旷的平地上,开始验尸。
女尸被仰躺着放下,当她的头发被拨开露出整个面孔时,老罗又一次扭过头去。只见那女尸的另一半脸已经爬满了白色的蛆虫,嘴唇由于刀伤,向外翻开着,露出了几颗白色的牙齿,半片脸被刀割开,脸皮耷拉着,血肉模糊。
女尸颈部的一处刀伤,深有一寸,长有三四寸,皮肉外翻,血已流干,皮肉断面处还隐约能看到粗大的血管被周围的血污围绕着。
“一边儿站着去”,老梁对老罗的各种失态很是不满,让他靠边,省得丢人。他自己则从工具箱中取出了剪刀,开始剪那女尸的衣服。那女尸的衣服之前已经被鲜血染透,鲜血凝成血痂之后,竟将衣服与皮肉粘在了一起。
老梁右手拎起女尸的衣襟,左手用剪刀从女尸身侧的扣袢处剪开。随着扣袢一个一个被剪开,女尸的外衣被掀起来。女人原本应是白皙的皮肉,如今却成了灰褐色,一件红色的肚兜盖在女尸的胸腹上,那肚兜覆盖肚腹的位置明显的有一道破开的血痕,那道血痕向外撑胀着,虽然已经被凝固的黑色血块糊住,但是也比别的部位都突出。之前在外衣上的相应位置也有一道划痕,只是外衣的划痕被血污粘在了一起,不像肚兜上这么明显。
老梁将剪刀交到右手,准备开始剪开肚兜的绳带。此时,他的手也有点发抖了。因为他口中的药丸已经快完全含化,药力已经开始逐渐不敌那尸臭的味道了。
再加上这种血肉模糊的场景对于一个小地方的仵作来说,也是一生难遇的考验,这大热天的,老梁的额头却开始冒出了冷汗。
定了定神,老梁继续将女尸肚兜的绳带一一剪断,待他揭开肚兜之时,更加令他作呕的一幕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女尸的胸口和双乳上也布满刀伤,由于此处的脂肪比别处更为丰厚,那翻开的皮肉并不是红色,而是黏腻的暗黄色。
脂肪、脓血、鲜血凝固在一起,向外翻突着,显然,这些伤口是死者生前被划伤的,明显的炎症反应使每一道伤口都肿胀着,又加之尸体被丢在炎热的户外,其胸腔和腹腔都已经开始膨胀,使得伤口外翻得更为明显。
这些还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当老罗和站在不远处的刘刑书看到那女尸的肚腹时,两人都开始跪在地上干呕不止。
那女尸的肚腹上有一道半尺来长的伤口,伤口已经深入内脏,那女尸的肚肠已经外露出来,加之尸体腹内的胀气,那肠头已经顶开伤口,涌出了肚腹之外,所以,刚才没有揭开肚兜之时,那肚兜的血痕处比别处突出的越发明显,原来那肚兜下面盖着的竟是一节青紫的肠子。
验看到此时,老梁站起身来,扯掉防护用的手巾,走到刘刑书跟前说道:“行啦,可以啦。”
刘刑书站起身,直起腰来问道:“尸身的背后和下身还没有验看呢,这怎么就……”
不等他说完,老梁不卑不亢地说:“我刚才已经看过了,尸体的背部和下身都没有伤口,致命伤都在头部、颈部和胸腹。这尸首不必再验了,若是你拿不准,可以回复老爷,请老爷拿个主意。”
此情此景之下,刘刑书也没了之前的傲气,转身小跑着去请示老爷。
老罗向老梁确认道:“真的不用验啦?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老梁缓缓答道:“致命伤都在上身儿,那裤子上和背后的衣服上都齐整的很,没有破处,给这个可怜的女人留点儿颜面吧。”
话音刚落,只见刘刑书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尸单”选了个上风口,蹲下身来取出笔墨,准备记录。
所谓“尸单”,就是古代的官员为记录验尸现场的实际情况、验尸过程以及尸身检验细节的书面文件。而尸单的形式又是多种多样的,根据不同朝代和不同的场景,又分为尸格、尸图、检骨格、检骨图等。
正式的尸单需要由主管官员填写,而验尸现场的尸单底单往往是由监督验尸的小吏也就是“刑书”来代为记录,之后再由官老爷们誊写。
记录验尸情况的尸图(1)
记录验尸情况的尸图(2)
刘刑书准备好后朝着老梁喊道:“报吧!”
老梁用毛巾遮住口鼻上,走到女尸旁边,一边审视一边唱报出女尸身上验出来的各种细节。老梁边报,刘刑书边记,老罗边呕;远处苍术的烟雾飘过来,缠裹着三人一尸,仿佛将他们隔绝在阴阳两界之间……
唱报完毕,刘刑书让老梁按了手印,自己去回复老爷。
老罗这时也站起了身,哭丧着脸,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腰,作势要走。老梁又是一把将他扯住,把他拉到了之前准备的炭火盆边上。老罗不解其意,傻呵呵地望着老梁。
老梁将旁边放着的一碗醋转圈洒在炭火盆中,顿时听得“呲喇”一声,白烟泛起,老梁赶紧让老罗趁热走过那烟雾,自己也在那烟雾中反复地走了几遭,方才作罢。此时老罗才如梦初醒一般,原来这是在熏醋驱邪避晦气……
当他们来到席篷外面的时候,正听到老爷问梁宽:“你说赖正义杀死你老婆,那凶器呢?”
梁宽跪在那里低着头答道:“没找到。当时场面混乱,许是赖正义的子侄逃跑时给带走了。”
杜知州闻听,绷着脸又问:“你老婆是何时被杀的?在哪里被杀的?”
梁宽低着头,左右斜了几眼,像是在思索。旁边的差役不容他多想,大声地呵斥:“快说,老爷问话呢!”
梁宽哆嗦了一下,慌忙答道:“七月二十七被赖正义指使他的子侄杀死的,就在那里。”说着指了指刚才尸身斜倚的墙边。
杜老爷抬眼朝梁宽指的方向又望了一眼,也不再问话,朝着左右吩咐道:“来呀,把梁宽、梁母、赖正义带回衙门,梁谭氏的尸首发还梁家掩埋,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府!”
众人按照老爷的吩咐各自忙着押人的押人,抬轿的抬轿,打道回府。刘刑书吩咐老梁、老罗和地保,帮着梁家人和赶来帮忙的梁氏族人,将梁谭氏成殓好了择日掩埋。吩咐完了,刘刑书自去追随老爷的轿子回城了。
事实上,梁氏族人谁也不愿也不敢上前,那老罗也是个指望不上的。最终是老梁一个人给梁谭氏刷洗了血迹,整理了遗容,又给她换上了寿衣,整个过程除了必要地递送寿衣等物外,只有几个妇女远远的围观,没有一人肯上前帮忙……
忙完这趟差事,日已偏西,梁家的族人托地保给了老梁和老罗一些碎银子,地保便打发他们两个赶快离开村子。
老梁和老罗这两个四五十岁的老仵作一路蹒跚地走在夕阳下,路边不时有行人经过,认识的人不免打个招呼,也是飞也似的走开。
老罗耐不住一路的寂寞,开口问老梁:“你看这人是谁杀的?怎么这么心狠啊,把个妇人砍成那样?”
老梁抬头看看西斜的日头,叹了口气,走一步说一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七月二十七死人,八月初才来报官?”
“眼看着老婆的尸首歪在自家门外,烂着也不管?”
“要说那妇人被砍死在墙边,那墙上和周围的地上就那么一点点的血迹?”
说罢,老梁回头看了老罗一眼,也不再多说,只是一路走去。夕阳把两个老仵作的身影拉得老长……
三、谁是凶手
此案再次升堂审理,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公堂之上,梁宽母子声泪俱下,再次痛诉赖正义带领子侄上门逼债时的行凶过程。
而赖正义也在堂上喊冤陈述,说他那天确实是去梁宽家讨债,见梁宽家里正在吵闹,似是梁宽母子和梁谭氏发生争执,他看到情况不对,便转头回家;谁知已经走出很远,又被梁宽带领梁氏族人上前不由分说将他捉回梁家,此时方知梁谭氏被杀,而梁宽诬赖他杀死梁谭氏,非要他将之前债务一笔勾销,不然就要送他见官抵命。他心想债务事小人命事大,若他答应了梁宽,岂不就等于认了杀人之事,这怎么可以答应呢?于是便被梁宽囚禁起来,直到差人前来解救方才被带回府衙。如今在这大堂之上,还请青天大老爷给他做主!
杜知州听罢双方陈述,直奔疑点,问梁宽:“为何七月二十七日发生命案,八月初方才来报案?”
梁宽低头答道:“小的从小胆小怕事,不敢见官,本想私下与赖正义了结此事,谁料这赖正义心如铁石,不肯私了;又听说他老婆要来告状,于是迫不得已才抢先赶来喊冤。”
杜知州又问道:“那为何你们只捉拿了赖正义,他的子侄们却逃脱了?”
梁宽小声答道:“他那俩子侄年轻力壮,又持刀在手,甚是凶悍,小的们都吓傻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小的们上前阻拦时,我老婆已经被砍死了。小的们怕逼得紧了他们再杀伤人命,于是便不敢追赶。”
杜知州闻听,稍一思索,又问:“当时又有何人见证?”
梁宽闻听急忙答道:“当时有小的哥哥梁求一直在场,他全都看到了,老爷可传我哥梁求来对质。”
杜知州闻言,便命令差役去传梁求来问话。此时旁边的赖正义跪爬几步上前大声哭诉:“老爷不要听他一派胡言,小的真的没有杀人啊!小的当天一个人去讨债,并没有什么子侄跟随,更没有带刀啊!求老爷给小的做主啊!”
杜知州一排惊堂木,高喝一声:“公堂之上,岂容你大声喧哗!”
堂上众人闻听都是一震,赶忙闭嘴收声,小声抽泣。
杜知州心想,目下还要等找到人证和物证才好继续问案,今日暂且退堂,择日再审便是。于是便吩咐衙役们将众人先押起来,此案择期再审。
此后,证人梁求被带到府衙问话,他的证言与梁宽完全一样,这就使得杜知州不得不怀疑赖正义在说谎抵赖,可恨这放债小人逼债不成,又指使子侄杀伤人命,其情可恨,待我升堂问个明白,不怕他抵赖不认。
清代会理州衙提讯单
正当杜老爷准备差人去捉拿赖正义的子侄回来好一并发落之时,却有差役来报,说出了一个令此案陡然逆转的消息!
差役私下打听出,有不少村民瞧见,赖正义当日去枫梢村之时只是他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子侄一同前往。
当杜老爷再问可有证人肯来作证时,差役答道:“据提供消息的人说,这梁宽在村里是人人皆知的泼皮无赖,平日仗着有几个狐朋狗友,一直小偷小摸,为非作歹,邻居们都避而远之。出了这等事,乡亲们躲避还来不及,谁也不敢出头作证。”
杜老爷闻听此言,刚刚燃起的那点儿心气儿又被扑灭了,一时无言,低头不语。
那差役倒是机灵,忙上前说道:“老爷莫不如请来此处乡绅名仕,想来这些人平日里消息灵通,更不会欺瞒说谎,若得他们相助,岂不是……”
杜老爷听闻此言,仿佛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急忙让差役前去邀请本地乡绅名仕前来议事。
第二天下午,众乡绅如约而至。
众乡绅嘴里的梁宽,和大堂上胆小怕事的受害者形象截然相反。
此人一贯好吃懒做,还有抽大烟的烟瘾,大肆挥霍家里的钱财。
他老婆多次规劝,他不但不听,反而心生怨念,经常吵架闹事、打骂老婆,这个事情村里人人皆知。
说到梁宽往日的种种恶行,众人义愤填膺。
加上有村民目击赖正义是独自前往梁家的,众乡绅断定,这件梁谭氏被砍杀的案子就是梁宽所为:他为了赖账,不惜借机杀害老婆,再诬陷赖正义!
为了证明梁宽的恶毒残暴足以做出此等人神共愤的事儿,众人都肯为赖正义作保:如果赖正义真的是杀害梁谭氏的凶手,我等甘愿与赖正义同罪!
杜老爷听罢,瞠目结舌,命差役立即将梁宽带来问话。
梁宽一见众乡绅在场为赖正义作保,立刻情绪激动,指着一个姓黄的乡绅大喊:“你是赖正义的亲戚,你当然帮着他说话!你们都是串通起来冤枉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赖正义给了你们每人三十两银子,买通你们!”
转身又对杜老爷哭诉:“大人冤枉啊!他们都是有钱人,自然互相维护,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众乡绅各个义愤填膺,纷纷说道:“黄生是赖正义的亲戚不假,但我们都是赖正义的亲戚不成?再说,今日是奉知州大人传召前来问话,我等断不敢有丝毫谎言,还请知州大人明察!”
事已至此,杜知州已经心知肚明,平日里德高望重,在乡里受人尊重的乡绅们,是不会为了三十两银子而颠倒黑白的。随即厉声断喝:“大胆梁宽,前日传你到案之时,因你是死者家属,本该放回,但本官早就怀疑你有诬陷他人的企图,只是一时没有证据不好定案,今日众乡绅前来出证作保,你还敢口出狂言污蔑众人,依律当罚!”
于是,杜知州命衙役上前掌嘴二十,又将梁宽吊起来,看他招是不招。但因梁宽有大烟瘾,本就腿细如棍、黑瘦不堪,看他一直不招,怕他熬刑不过,所以吊了不久就放他下来。
就这样,杜知州又对梁宽连日用刑,但是梁宽死活不肯招认,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
按照大清的律法,若没有犯人的招供便无法定案。为此,杜知州一时之间也是一筹莫展。
直到十多天之后,案件又有了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