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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火玄幻小说4部,高分霸占玄幻榜首,熬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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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的小说书记分享!俗话说:“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书籍现在已成为大众的日常消费品,人们如今担心的不再是能否能够读一本书,而是能够读到一本好书。今日分享三本值得反复阅读的好书!

最火玄幻小说4部,高分霸占玄幻榜首,熬夜必追

第一本:《雪中悍刀行》

简介:江湖是一张珠帘。大人物小人物,是珠子,大故事小故事,是串线。情义二字,则是那些珠子的精气神。————开始收官中。最终章将以那一声“小二上酒”结尾。

入坑指南:徐凤年在八百白马义从的护送下,并没有按照原本计划直奔虎头城,以便在怀阳关都护府内居中调度,而是给人喊到了更南的一处地方,有着北凉道难得能称之为山清水秀的旖旎风景,水源充沛,山势险峻,地理形胜,自然难逃兵家法眼。正是在此地,北凉要建造一座比虎头城更加雄伟的城池,采自西蜀南诏深山、在北凉储存多年的巨木,几乎将大屿洞天山峰凿空的无数巨石,沿着宽阔驿路源源不断运来。在年轻藩王一锤定音的发号施令下,以清凉山王府作为中枢、三州刺史府邸和各地驻军作为主要力量,几乎除开流州之外的整个北凉道,被这座新城牵一发而动全身,如同高手体内的磅礴气机,开始急速运转起来。新城由徐凤年亲自担任临时设置的将作大匠一职,经略使李功德和一位墨家巨子担任总督,四位刺史中高出半品的凉州刺史王培芳,昔年青州财神爷的王林泉在内,共计六人,担任参与具体事务的副监,一口气动用了凉州边关以南全部驻军,和十数万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下的三州兵籍役夫,尽数屯扎在此,破土动工,热火朝天。

如今北凉,能够对徐凤年下命令的人物,肯定就只有那个刚刚被离阳朝廷敕封为福静公主的徐渭熊了。夕阳西下的暮色中,徐凤年和徐渭熊还有那几位大权在握的总督、副监一起缓缓走在河畔,那位跟流州刺史杨光斗一起走出清凉山入世的墨家巨子暂时脱不开身,同为总督之一的经略使李功德当然就得在场,为年轻藩王讲述新城建造的进程。这几年里李功德可谓是尝尽人生百态的滋味,先是荣登正二品的经略使,成为离阳王朝首屈一指的边疆大吏,然后屁股底下椅子还没有坐热,就遇上北凉“改朝换代”的动荡格局,果然徐北枳不吭不响就夺走了他牢牢把持兼任的陵州刺史头衔,紧接着宋洞明担任不合礼制的副经略使,坐镇清凉山,在北凉官场眼中自然是新凉王出于制衡考虑的手笔,但是就在所有人误以为李功德很快就要自己卷铺盖滚蛋的时候,年轻藩王马上就启用李功德担任新城总督,祥符二年初春时经略使府邸那门可罗雀的凄凉场景,陵州官场可仍是历历在目,如今许多官员都开始悔恨自己没有趁机烧冷灶了。而李功德在赶赴此地后,也跟以往判若两人,跟墨家巨子一起风餐露宿,以至于连累最重养生的田培芳也多吃了好些苦头。

李功德说得口干舌燥,随手就从腰间摘下掺杂有多味祛火中药的水壶,灌了一口,然后由衷感慨道:“王爷,卑职在北凉做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官,都是在挖空心思琢磨为官之道,哪怕动身后坐入那架马车的时候,也不过是暗中庆幸王爷没忘记我李功德,当时掀起帘子,看着王府派遣的铁骑护卫,再看着车外那一张张重新谄媚起来的嘴脸,倍感惬意,就像亲手抽了他们一个大嘴巴,痛快啊。”

田培芳虽说是位高权重的凉州刺史,但是仍然没有资格跟徐凤年李功德几人并肩而行,只能拉开几步距离跟在他们身后,因为经略使大人没有刻意掩饰嗓音,都给田培芳听在耳中,咀嚼之后,对这位北凉最会做官的老家伙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李大人见缝插针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啊,而且这番不惜自污形象的掏心掏肺,真是深谙邀宠固宠的精髓了。田培芳觉得自己受益匪浅,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李功德转头北望一眼新城地址,轻声笑道:“当年硬着头皮答应翰林去边关从军,其实一开始只想着这个宝贝儿子在边军里头混日子就行了,靠着他爹的关系,弄个都尉当当就差不多,到时候锦衣还乡,回到他爹说话还算管用的地方上,也就平步青云了,以后做将军也好,做刺史也罢,总好过在边境上亡命厮杀,所以当我听到这小子偷偷摸摸成了白马游弩手,真是吓得魂都没了,听到李翰林竟然跟着龙象军攻入姑塞州,而且还是作为那开路的斥候,我这个当爹的,那段时间内,哪天没有烧香拜佛求菩萨?所以当翰林这小子活蹦乱跳回到家中,身边多了那几个被他当作换命袍泽生死兄弟的年轻人,我李功德是想骂他,却舍不得骂啊!我喜欢敛财又贪生怕死的李功德,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

李功德说到这里,脸上的自豪格外浓重,哈哈笑道:“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让爹都感到万般惭愧的儿子?!”

忙碌得焦头烂额以至于嘴唇满是血泡的李功德停顿了一下,“所以当这个从小就挥霍无度的兔崽子,突然有一天,说要拿着他砍杀北莽蛮子头颅挣来的银子,请我去陵州最好的酒楼喝顿小酒。我李功德舒坦,比自己当了梦寐以求的北凉道经略使,还要舒坦啊。”

徐凤年轻声道:“翰林已经按功从游弩手标长升任都尉了,当年我劝他从军,其实跟李叔叔一样,只是想着让他去边关静静心,省得再陵州无所事事,成天闯祸,到时候最为难的肯定是新当上经略使的李叔叔。我也没料到翰林就那么脱胎换骨一般,靠自己就成了北凉边军中的头等锐士。”

李功德突然放低声音,沙哑说道:“说句心里话,如果能够反悔,卑职仍是不愿翰林投军入伍的,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没了就没了,谁给我养老送终?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怕他李翰林是个一辈子没大出息的浪荡子,在当爹的人看来,只要活得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既然翰林走到这一步,不管我李功德怎么每天心惊肉跳,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功德不合规矩地率先停步转身,望向城址,喃喃道:“我北凉要在此平地起高楼,要让这座城池雄踞边关!我李功德不说什么为北凉边军出力,不过是刚好借着这个机会,亲历亲为,让自己那个厮杀在前线的儿子多一份依靠。”

父爱如山,世间所有父亲,本就是儿子的靠山,从始至终,从老,到死。

有些失态的李功德自嘲一笑,“王爷,卑职就先行返回去做事了,否则要给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墨家巨子喷得满脸唾沫。”

徐凤年笑着答应,在官帽子最大的经略使大人离去后,王林泉田培芳这几位副监也就顺势补上位置,尤其是王林泉,身份特殊,不但他年轻时是徐骁的马前卒,女儿王初冬更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北凉储妃之一,只不过因为老凉王的匆忙去世,这件天大喜事才在清凉山那边始终拖着。如今北凉道,北凉王府的两个亲家,照理说青州豪阀出身的陆家子弟更应该出人头地,但随着时间推移,结局出人意料,满身铜臭的王家已经脱颖而出,陆家却好似水土不服,几乎没有几个年轻子弟担任北凉实权官员,书法造诣冠绝江左的当代家主陆东疆更是郁郁不得志,据说几场风波后,这位陆擘窠跟女儿陆丞燕都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对此北凉官场看法不一,原本还是对王陆两家押注各半的光景,随着王林泉出任新城副监而陆东疆却无缘此职后,彻底一边倒了。不过也许是清凉山为了陆家脸面不至于太过难堪,陆东疆的一个侄子当上了负责新城营造粮草的度之主事,不同于高不可攀却是临时设置的副监,在北凉这是个很容易转正的官位,此时此刻这名陆氏子弟就在二十余步外紧紧跟着,陆家男子大多风流倜傥,此人也不例外,今日他特意脱下官袍,换上了一身崭新鲜亮的锦衣华服,在队伍中显得尤为超拔于流俗之上,与他同行还有几名年龄相当的士子。

徐凤年其实一眼就认出此人身份,陆丞燕的堂兄陆丞颂,青州陆家在丞字辈中的翘楚俊彦,只不过徐凤年对于此人的鹤立鸡群,有些无奈,入乡需随俗,是最简单的道理,鹤立鸡群其实就等于格格不入,官场上厮混,谁不是和光同尘,很忌讳这种棱角,毕竟和讲究高标清逸的士林文坛那是截然相反的领域,也难怪陆家在北凉处处碰软钉子。徐凤年心中叹息一声,在和老丈人王林泉聊过后,故意转身停下脚步,望向还隔着三排官员的陆丞颂,在场人物都是修炼成精道行深厚的官场老狐狸,很快就让出道路,一直留心年轻藩王动态的那个陆丞颂很快就会意,气度昂然地潇洒前行,走出几步后,突然转身回头看去,然后有个年轻士子犹豫着走出行列,跟上陆丞颂同行。这个冒昧举动,让田培芳在内所有官员心底都有些不悦,修养略逊的,已经皱起了眉头,你陆丞颂一个小小的七品度之主事,靠着陆家子弟的特殊身份得以觐见王爷也就罢了,但是哪来的资格捎带外人?

徐凤年对此视而不见,在陆丞颂作揖致礼后,笑问道:“陆叔叔身体可还好?”

陆丞颂直起腰杆后,腰就再没有弯下去,这个小动作,更是让附近官员很是恶感,虽说在大将军不拘小节的影响下,北凉不会刻意遵循那种“天子不能仰视,诸侯不能平视”的规矩,违禁者自然也更不会夸张到需要自刺双目谢罪,但是陆丞颂的这种中原文人骨子里透出的倨傲,实在是太招人反感了。陆丞颂依旧是旁若无人的架势,不卑不亢道:“叔叔身体安好,每日都要在家中写上十几幅字。”

连田培芳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你小子这是话里有话啊,是说那位陆擘窠因为无法施展抱负才不得不假装闲情逸致吗?田培芳眯眼盯着那张曾经在宴会上见过的年轻脸庞,有种爆粗口的冲动,别人不清楚,他这个凉州刺史可清楚得很,王爷当时有意让陆东疆出任凉州别驾,可这位陆家家主嫌弃给人打下手,心里不痛快,拒绝了,王爷又提议去与青鹿洞书院齐名的白马书院当山主,陆东疆仍是不乐意,当时田培芳对于自己占了凉州刺史这个“茅坑”还有些愧疚来着,亲自设宴邀请陆擘窠,结果陆东疆一辈的陆家男子一个都没有到场,只有陆丞颂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进入府邸,反观与陆东疆身份相当的王林泉,同样是清凉山的皇亲国戚,哪次与人见面不都是和和气气的?读书人咋了,我田培芳还是姚白峰都赞赏过几句的读书人呢,难不成天底下就你们青州姓陆的读书人金贵,我北凉读书人就不值钱了?在离阳庙堂上,老一辈中有主掌国子监的姚白峰,有殿阁大学士严杰溪,年轻人里就算不提那个白眼狼晋兰亭,一样还有已是位列中枢陈望和名动京华的孙寅?

徐凤年和颜悦色道:“如今在一道之上设立副经略使,算是朝廷的定例,宋副经略使一直跟我抱怨事务繁重,一个人忙不过来。毕竟北凉道不同于其它地方,跟朝廷多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副经略使,想必不难。”

听出弦外之音的陆丞颂难免神色激动,但他第一时间却是轻轻瞥了眼站在徐凤年身边的王林泉,后者不动声色。

然后陆丞颂对徐凤年介绍道:“王爷,这位是在江南士林中极富盛名的张焕芝,琴棋书画样样精绝,尤其画山川远近,有咫尺千里之势。而且张焕芝若是参加科举,定能摘得一甲头三名,故而是舍了锦绣前程,孤身来到北凉。”

相比名士风流的陆丞颂,叫张焕芝的年轻士子就要拘谨许多,毕恭毕敬行礼道:“草民张焕芝拜见王爷,诚惶诚恐。”

田培芳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只要王爷露出一丝丝的不满,他就能让这个叫张焕芝的年轻人,在北凉官场把冷板凳坐穿。

徐凤年已经打量过张焕芝,闻言后笑道:“难为你了。”

张焕芝愣了一下,低头颤声道:“不敢。卑职到了北凉之后,一番亲眼见亲耳闻,才知道北凉与印象中大不一样。”

徐凤年一笑置之,转身继续前行,没多久就让田培芳王林泉这些人都回去做事,只跟徐渭熊并肩走在河畔,不远处就是负责戒备的白马义从。

徐凤年轻声问道:“轩辕青锋是主动跟拂水房联络的?”

徐渭熊点头道:“大雪坪那边当时先是跟鱼龙帮刘妮蓉联系,梧桐院和拂水房都有些仓促,所以我们在那三路人中都安插了许多有江湖身份的谍子,顺便将这些外地拂水房死士迁回了北凉,他们负责引导言论。”

徐凤年笑道:“难怪当时轩辕青锋说要打一架,让我败给她,我要是知道有这么一茬,也就答应了。这份人情,可不小。”

徐渭熊问道:“你见过先生一行人后,如何?”

徐凤年摇头道:“老先生毕竟还顶着上阴学宫祭酒的身份,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能够前来北凉已经越过离阳赵室的底线了。我猜齐阳龙很快就会在京城做出对策,放出消息,只等韩老先生游历返身后就要接任大祭酒的位置。”

徐渭熊转动轮椅,停下后面朝河流,轻声感慨道:“先生当时故意不入凉州城,我就知道先生是下定决心了。若是先生入城,我们反而会失望,因为这意味着先生当真是无欲无求,会带着所有弟子返回学宫。既然避嫌给离阳朝廷看了,那就说明最少也有一名弟子会悄悄留在北凉。”

徐凤年惊喜道:“许煌,司马灿,两人只要留下其中一个都很不错了。”

徐渭熊大概是记起了那些年在上阴学宫求学的光阴,有些失神。

徐凤年柔声道:“放心吧,老先生身子骨还很健朗,骑了十里地的马。”

徐渭熊抬头瞪眼道:“你也不知道劝阻?!”

徐凤年白眼道:“当时老先生倚老卖老要我送他们二十里路,我急着赶往怀阳关,加上已经有许煌几个都死命拦着,我也就没出声。”

说到这里,徐凤年坏笑道:“老先生最后只让我送了十里路,嘴上说是我心意到就行,我看其实啊,是老先生真的扛不住了。”

徐渭熊嘴角翘起。

徐凤年在轮椅旁边蹲下身,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怎么陆家人就是不开窍呢。难道整个家族的聪明,都一股脑集中在老供奉陆费墀和陆丞燕两人身上了吗?王林泉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一直袖手旁观,还算厚道,没有对陆家落井下石,可勉勉强强好歹是一家人了,如果王林泉能够多退一步,清凉山也安生许多。”

徐渭熊平静问道:“所以你故意当面提出要让陆东疆当那个鸡肋的副经略使,敲打王林泉?”

徐凤年苦涩道:“算是旁敲侧击吧,不过我要是再对陆家不闻不问,这个在陆老供奉手上不惜举族迁入北凉的豪门,恐怕不用三四年,就要给北凉当地官员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连我的梧桐院都在偷偷卖出字画古玩换取外地的盐铁粮食,这个陆家倒好,老供奉辛辛苦苦攒下的那些黄金白银,光是字画就买下了三十多幅,既然没有选择余地地在咱们北凉扎根了,就算是有样学样跟王林泉那般,与那些迁出北凉的家族压价买入土地也好啊。这会儿是附庸风雅的光景吗?个个在那里沾沾自喜,觉着占了天大便宜……”

徐渭熊突然幸灾乐祸道:“其实你小看王林泉的为人处世了,这位财神爷在开春以来,悄悄低价买入了好些价值连城的字画,应该是要自降身份送给陆家的,你这一开口,随手就丢出个从二品的副经略使,王林泉可就送不出手了,否则陆家不念好不说,还得被陆东疆这些老的陆丞颂这些小的愈发看轻。”

徐凤年懊恼道:“姐,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徐渭熊笑眯眯道:“怪我咯。”

徐凤年马上举起双手,“是我行事唐突了。”

徐渭熊冷笑道:“唐突?咱们北凉王做事还会唐突?否则怎么会跟天下第二的拓拔菩萨从西域北部一路打到雪莲城,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翻天覆地,真是威风极了。我这不就还想着让人做一块‘天下第一’的匾额,回头就挂在清凉山的大门口上。要是你觉得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俗气,‘举世无敌’如何?是不是更霸气一些?”

徐凤年知道这个二姐的脾性,哪里敢只能火上浇油的还嘴,愁眉苦脸从地上拔了根青草,弹去泥土后叼在嘴里。

徐凤年突然感慨道:“偌大一个北凉,方方面面的,当家三年狗也嫌啊……”

徐渭熊伸手在他脑袋上重重一拍,“谁是狗?!”

徐凤年无奈道:“我这不是还有下半句,刚想说才知道咱们爹当家不易吗?”

徐渭熊望向天空,轻声呢喃道:“是啊。”

原本蹲着的徐凤年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嚼着草根。

徐渭熊没来由想起一支不曾流传开来的小曲子。

当年她和他的姐姐,远嫁江南。

那一天,有个少年,就在梧桐院里,用筷子敲酒碗。

送君千里直至峻岭变平川。

惜别伤离临请饮酒六两三。

一两愿你江南多雨带油伞。

二两愿你酷暑可以轻摇扇。

三两愿你入冬莫忘添衣衫。

四两愿你年年多聚无离散。

五两愿你无病无忧心常宽。

六两愿你无风无雨长相欢。

六两三。

余下三。

我在西北,一关接一关。

与你相隔,一山又一山。

最后只愿我,知道你平安。

徐渭熊长呼出一口气,转头柔声道:“以后别再做傻事了,会让爹娘……还有,还有你姐担心的。”

徐凤年嗯了一声,然后吐掉草根,望向远方轻声道:“拓拔菩萨去了流州,黄蛮儿在那里,我就是不放心。”

徐渭熊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微风拂动,额角发丝起伏。

徐凤年笑着站起身,“姐,我去怀阳关了啊。趁着拓拔菩萨没在边境,我要亲自去趟虎头城。姐,你放心,这次肯定不意气用事,只要见机不妙,就风紧扯呼!”

徐渭熊抬起头,莫名其妙说道:“喊二姐!”

徐凤年挠挠头,“都一样。”

徐渭熊挥挥手,“去吧,到了虎头城,拧他个几百上千颗北莽脑袋下来!”

徐凤年哈哈笑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

三天后的黄昏中,当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虎头城的城头,已经昼夜攻城一月有余的北莽大军,猛然鸣金收兵,破天荒休战了。

远远看着那个人,北莽全军悚然。

第二天拂晓时分,大风扑面,北院大王董卓那一骑在密密麻麻的北莽铁甲护卫下,仍是只敢略微出阵一百步,遥望虎头城头,他没有任何豪言壮语,只是高高举起手臂,然后重重挥下。

祥符二年间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就此拉开帷幕。

第二本:《剑来》

简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陈平安,唯有一剑,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我叫陈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我是一名剑客。

入坑指南:泼墨峰作为合欢山地界为数不多的高山,却没有被谁占据,曾经有过,试图在此开辟道场,却因为那尊虞府君闷了,便会朝泼墨峰这边随便丢掷法宝,祭出一杆雨幡,当投壶嬉戏,砸得这边山石滚落,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处无主之地,故而泼墨峰山中多大坑,处处龟裂如蛛网。

道门高真,大多驻颜有术,已有五百载道龄的程虔,身穿一件品秩极高的天仙洞衣,腰悬一枚形制古朴的鎏金铃铛,这位好似返老还童的道士呼吸绵长,每一次小周天循环运转,便有日升月落、斗转星移的宏大气象。不过程虔施展了障眼法,落在一般中五境修士眼中,也就是个青色道袍的少年道士。

因为赵、虞两位道侣府君,有三女一子,虞阵作为合欢山名义上的“潜邸储君”,屏住呼吸,毕竟是面对一位精通水火雷三法的陆地神仙,要论单打独斗,这位金阙派当代掌门是一把好手,曾经在大骊陪都战场,与一位妖族金丹剑修捉对厮杀而不落下风,大放异彩,青杏国皇帝陛下邀请程虔担任护国真人,三请三辞。

那个身穿墨青蟒袍的符气,更大兴趣,还是在那个天曹郡女子剑仙身上。

老龙城与青杏国金阙派素无交集,既无香火情,也没什么仇怨,相信一位道门神仙总不能因为他站在虞阵身边,就随便打杀了。

来的路上,虞阵与他大致介绍过合欢山这边的情况,之所以在泼墨峰这边停步,就是要脱掉身上那件家族祠堂赐下的蟒服法袍。

程虔微笑道:“劳烦虞公子与赵府君说一声,今夜贫道就不去山中道贺了,免得打搅诸位贵客喝酒的雅兴。”

确实,就像一帮落草为寇的贼人,在那边喝酒庆功,突然多出个专门负责缉捕贼匪的县尉,何止是扫兴?

程虔继续说道:“只是那三方玉玺,其中嗣天子宝玺,今夜就交由贫道带回京城,其余两方,倒是不用着急,两位府君若是一时间难以割舍,就当陛下借与两位合欢山府君暂作文房清供把玩之物,不过最迟在今年梅雨结束,务必归还青杏国皇室。虞公子,贫道就在这边等消息,半个时辰,如果合欢山没有送来那方嗣天子宝玺,那贫道就亲自登门取走所有宝玺了,省得赵浮阳多跑一趟京城。”

虞阵满脸苦笑,作为局外人的符气也察觉到不对劲。

青杏国柳氏显然是下定决心,要与合欢山撕破脸皮了。

合欢山分上下山,坠鸢山氤氲府,赵浮阳,乌藤山粉丸府,虞醇脂。此外建立有两座山神祠,李梃就是乌藤山祠的山神。

关于那三方印玺,合欢山这边先前的开价,是坠鸢、乌藤两山的山神,青杏国那位皇帝陛下,以一国之君亲自封禅大岳的规格,封正两山,敕建神祠。这当然是两尊府君在狮子大开口了,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柳氏皇帝若是真敢如此“屈尊”,恐怕只会沦为一洲帝王将相和山上仙师的笑柄,只不过谈生意嘛,总是免不了一场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拉锯战,事实上,先前双方已经秘密磋商,谈到了由一位礼部侍郎封正两山的地步,但是卡在了敕建山神祠的费用一事上,到底是柳氏内府出钱,还是青杏国给名分,费用得合欢山这边自掏腰包。

虞阵犹豫了一下,嗓音微涩道:“真人何必为难一个还没走到家门口的晚辈。”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刚好在这泼墨峰撞见了虞公子,天理分明,合该有此一叙。”

程虔淡然道:“捎句话而已,有何为难。怎么,虞公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贫道?是觉得攀附上了老龙城苻家燕誉堂一支,便眼高于顶了,如果贫道没有记错的话,苻家燕誉堂一脉,专养闲人,按照祖训,既无科举功名和沙场军功,也不得担任山上仙府与世俗王朝的供奉、客卿。”

貌若少年的老真人,明摆着是连身份清贵的符气一并敲打了。

符气倒是不恼,只是愈发好奇,青杏国柳氏皇帝,近期到底找到了什么靠山,能够让程虔连老龙城苻家都不放在眼里?

要知道家主苻畦,虽说已经卸任老龙城城主,如今已经是一位玉璞境修士,同时拥有两件半仙兵,金阙派与老龙城苻家相比,比修士,比财力,比人脉,其实都没法比,只说老龙城苻氏与大骊藩王宋睦的关系,如今宝瓶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当然,燕誉堂苻氏这一支,只是苻家六房之一,不能够等同于老龙城苻家,而且确实如程虔所说,比较扶不起来,家族祠堂议事,少则二十几个,多则四十余人,燕誉堂苻氏成员,数百年来,历代就只有象征性的一把座椅,说句难听的,就是苻氏用来养废物的。

可燕誉堂苻氏在家族内部不得势,却也绝对不是一个金阙派能够随便挑衅的,金阙派诸峰,没有元婴修士坐镇山头,已经三百多年。

程虔摆摆手,“半个时辰,足够虞公子与两位府君商量出个对策了,记得此事成与不成,合欢山那边都给贫道一句准话。”

麻衣草鞋的虞阵叹了口气,拱手抱拳告辞,“晚辈这就返山,给真人捎话。”

带着符气一起御风前往合欢山,虞阵满脸阴霾,远离泼墨峰数十里后,虞阵以心声笑道:“让你看笑话了。”

符气笑道:“虞兄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要说被人看笑话,谁比得过我们燕誉堂的苻氏子弟?”

虞阵调侃道:“有,怎么没有,正阳山那群剑仙们。”

符气一手扯住衣领,一手掐诀默念道诀,将身上那件蟒服法袍收为一团,低头收入袖中,“这位老真人,好像还是个术家,修道法门可谓驳杂。”

符气所谓的术家,并非上古方术之道,而是数算之术,术家往往擅长术算,精通天文历算,只是在诸子百家当中一直地位不高,跟商家处境差不多,只说“如果一加一当真必须等于二,那世间炼气炼物炼丹算怎么回事”,术家便被山上调侃不已。

虞阵疑惑道:“何以见得?”

符气说道:“要不是看你们势若水火,我都要猜测程虔与两尊府君是不是师出一脉了。”

虞阵没好气道:“你就别卖关子了。”

符气解释道:“程虔身上那件法衣,有道法大化流转运驰不息的景象,瑰丽奇绝,叹为观止,绝非一般的法宝,说不定是一件金阙派祖师堂故意不对外张扬的镇派之宝,比起老真人腰间所悬的流火金铃,品秩只高不低,甚至那枚传说可以敕令鬼神的青精神符,都无法与之媲美,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法袍本身就是一部天书。”

虞阵问道:“你小子能够勘破一位陆地神仙的障眼法?”

符气笑道:“家传小术。”

那位真人程虔的法袍之上,隐约可见阴阳两气,坱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清浊两气感通聚结为山川河流、风雨雪霜。

虞阵调侃道:“这跟术家又有什么关系,符气啊符气,我真是服气了,你们这些个饱读诗书的文人,真是书券三纸未有驴字。”

符气一语道破天机,“程虔的法袍,范围天地,幽赞神明,

关键是七政右旋,显而易见,是一件极有年月的重宝了,说不定要比金阙派的历史还要久远。”

虞阵气笑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符气一时无奈,“跟你这种粗鄙汉当朋友,心累。”

只得给这个粗通文墨的朋友,耐心解释何谓七政,亦称七曜,是天文星象术语,是指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而左旋与右旋的分歧,就牵扯到一场浩然山巅的吵架了,儒家和术家的七曜左旋、右旋之争,一直争论不休,儒家数位编订天文历法的文庙圣贤,与中土阴阳家陆氏,还有几位术家祖师爷,打了不少笔仗,早期是七政右旋说占据绝对上风,几乎成为了定论,左旋之说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后来文庙出了一位高人,才彻底改变局势,左旋从此成为定例和官学,故而符气才会凭此断定程虔身上那件天象右旋的道教法衣,极有年头。一般练气士,确实难以接触到这种好似“高高挂起”的内幕,符气也就是出身藏书丰富的燕誉堂一脉,有钱又有闲,才有机会了解这些看似与练气士修行无关紧要的杂学。

只不过还有些内幕,符气就没有多说,比如程虔那件法袍,极有可能,可以打通幽明显隐,通乎昼夜之道,简单来说,就是能够帮助程虔行走于阴冥道路。

符气提醒道:“虞兄,记得到了伯父伯母那边,只说我是一个出身云霄王朝的山泽野修。”

虞阵点头笑道:“你也记得别被我妹妹盯上,是朋友,才好心提醒你。”

泼墨峰那边,张彩芹问道:“程世伯,赵浮阳当真会乖乖交出那方嗣天子宝玺?”

少年面容的道士胸有成竹道:“若是平时,他多半会觉得我是在虚张声势,置之不理,我少不了要亲自走一趟合欢山,今夜正是合欢山声势最为鼎盛的光景,赵浮阳和虞醇脂反而会惊疑不定,不敢不当回事。”

如果赵浮阳执迷不悟,他就只好替师伯清理门户了。

符气的那句玩笑话,还真就一语中的了。赵浮阳的确曾是金阙派的弟子,得到了某位金阙派祖师爷的青睐,亲自为赵浮阳破例传秘传口授的道诀,但是碍于赵浮阳的妖族出身,始终未能跻身祖师堂嫡传之列,后来又有一桩风波,赵浮阳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清静峰金仙庵一脉。

其实清静峰才是金阙派的祖山,历代掌门之位,都被金仙庵牢牢把持。只是到了程虔这一代,垂青峰才后来居上。

那赵浮阳是一条山蟒出身,当年在金仙庵得了一桩造化,修炼得道之后,离开金阙派,成为一位散仙,通过收集亡国玉玺来汲取龙气,用以增补道行,试图凭此炼山证道,修成清静峰一脉所说的金仙果位,届时赵浮阳无需走水,便可化蛟,离开合欢山这座既是道场同时又是牢笼的,从此天高地阔。

一头元婴境山蛟,足可横行宝瓶洲了。

程虔看了眼身边的晚辈,目露赞赏神色,笑道:“彩芹,不管如何,既然那位大人物,答应了参加观礼,青杏国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老真人眯眼望向远处的合欢山轮廓,“如果我们青杏国边境地界,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盘踞此地,非妖即鬼,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都胆敢自称是小书简湖了,把这千里山水搞得乌烟瘴气,太不像话。还好,距离年中典礼,还有一段时日,否则我还真没脸面,去见那位陈隐官。”

张彩芹点点头。

如果陈平安在年中时分南游青杏国京城,参加观礼,那么此地的存在,注定纸包不住火,被这位年轻隐官听说有这么一块鬼祟作乱的地盘,这可就不是一般的有碍观瞻了。别说青杏国柳氏和金阙派,张彩芹所在的天曹郡张氏家族,同样会浑身不自在。

简而言之,正是她先前跟洪扬波走了一趟牛角渡,无意间遇到那位同样闲逛包袱斋的年轻山主,意外之喜,对方竟然答应参加青杏国太子的及冠礼,青杏国柳氏皇帝和护国真人程虔,这才下定决心,要不惜代价,联手天曹郡张氏,以及与其余两国朝廷暗中通气,定要将以合欢山在内方圆千里之地,打扫干净,荡平群魔。

如果合欢山觉得他程虔此次现身,只是为了那三方玉玺而来,那就太天真了。

程虔盯着那座合欢山,微笑道:“市井俗语说晴天三尺土,有雨一街泥,来形容一条道路不好走。”

张彩芹会心笑道:“程世伯,所以才需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嘛。”

一切只为了那个落魄山陈隐官的大驾光临。

程虔问道:“彩芹,你能够说服此人莅临京城,奇功一件。洪扬波这个闷葫芦,在信上说得含糊,你能否细说一二?”

据说这位陈山主,可是轻易不卖谁面子的。

张彩芹神色尴尬,说道:“程世伯,绝无隐瞒,真就只是运气好,靠着早年他去过几次青蚨坊,与洪伯结下了香火情。”

程虔笑了笑,没有多问什么。

只是聊到了那位年轻隐官,老真人就不由得想起昔年陪都战场,那个扎丸子头发髻的年轻女子,拳法真是无敌手。

要是这个“郑钱”,或者说陈隐官的开山大弟子,裴钱,她出现在小镇那边,就有意思了。不知两位府君作何感想?

合欢山那边,粉丸府位于下山乌藤山,其中一座去苦园,是府君虞醇脂的私家园林。

赵、虞两尊府君亲自将那位贵客带到此地,影壁竟是一枚硕大无比的雪花钱。

绕过这堵“影壁”时,秦傕以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宽是宽,就是薄了点。

虞醇脂曾经游历过书简湖,与青峡岛女修田湖君是旧识,关系不错,早年间常有书信往来。

不过那会儿的田湖君,尚未结丹,还是一位龙门境修士,而且谱牒身份,也非截江真君刘志茂的大弟子,而是二弟子。

只是那位大师兄运道不济,遇上了某个混世魔王的小师弟,双方结了仇,随随便便就给打杀了,师尊刘志茂竟然也未追究此事。

如今田湖君是素鳞岛的岛主,是书简湖的本土金丹修士,更是真境宗的谱牒修士,在宫柳岛祖师堂拥有一席之地。

只是相比那位姓顾的小师弟,依旧是云泥之别,相形见绌了,毕竟后者如今已经是白帝城郑居中的嫡传弟子,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传至宝瓶洲,仙人境韩俏色,她对这位师侄极其宠溺。

宴客厅落座,秦傕发现房梁上,塑有木雕,站着福禄寿三尊老神仙和一位小仙童,有那吉星高照满堂喜的美好寓意。

其实整座宴客厅,都是附庸风雅的虞醇脂,从山下王朝世族豪阀里边拆掉一座华美祠堂,她再让匠人一一标注部件,原封不动,搬到了乌藤山,最终重新组建起来,几乎与旧宅一模一样。

合欢山的上山和下山,坠鸢和乌藤都是改过的山名,曾经皆是极有来历的名山,坠鸢山曾经是一个大国的中岳储君之山,建有皇室家庙,皇帝派遣驸马督尉和工部侍郎,率领数万军民,前后历时十年,在此大修府邸、敕建宫观二十余座,地位仅次于五岳,朝廷常设提督官,改朝换代之后,便荒废不用。只说脚下这座乌藤山,这粉丸府的前身,历史上便是一位县主的壮丽私宅。

两主一客,坐在太师椅内,聊了些宝瓶洲近些时日的山水趣闻。

比如南边云霄王朝邻国境内的那座灵飞观,已经提升为道宫了,算是紧随广福禅寺其后,跟着获得了宗字

头身份。

秦傕的师尊是真境宗的刘首席。

如今整个宝瓶洲,即便加上佛门广福寺和道教灵飞宫,才几个宗字头?

虞醇脂说话直接,半开玩笑一句,秦兄弟,刘老成是仙人了,必然志在大道飞升,有无可能,让刘真君接任真境宗的宗主之位?

秦傕笑了笑,没接茬,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要人命的话题,他哪敢随便置喙,所以只是吹捧了几句刘宗主的励精图治。

赵浮阳喝了一口上山坠鸢山祠炒制的云雾茶,笑道:“听说广福禅寺那位大和尚,去年刚刚举办升座庆典,落魄山那边,虽然那位隐官大人没有亲自道贺,却也让北岳魏山君帮忙送去了一幅对联。广福寺也极为重视,将其与中土玄空寺的对联挂在一起。”

秦傕神色自若,实则心情复杂,点点头,“确有此事。”

如果可以的话,秦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姓陈的,即便对方还给自家青峡岛当过一段时日的账房先生。

虞醇脂说道:“都说这个大和尚佛法高深,有采云补衲和放虎归山两桩禅宗典故,名动一洲。其实还有一桩公案,只是在宝瓶洲相对流传不广,我也只是听浮阳提起,相传相传大骊先帝曾经召见这位高僧,与之说禅,结果等他们行走在御花园内,鸟雀皆惊飞,狐兔远遁。”

“大骊先帝便笑问一句,只听说得道高僧行走山林,猛兽非但不扰,反而相亲,愿为护法,为何今日是这般光景?”

“结果你猜怎么着,老和尚竟然答以一句‘老衲好杀’。”

“秦兄弟,你见多识广,关于此事,可知是真是假?”

秦傕点头道:“凑巧听师尊提起过,此事不假。师尊还说其实当时大骊国师也在一旁,曾与老僧言说一句,和尚哪有那么多的心中贼可杀,养虎为患么?”

虞醇脂愣了愣,啥个意思?她便转头望向自家夫君。

赵浮阳沉吟片刻,点头道:“真是仙人高在云中之言语,想入非非,不可思议。”

之后虞醇脂又提了几句关于正阳山的糗事,如今宝瓶洲山上,不扯几句剑仙如云的正阳山,不大笑几声,那都不叫聊天。

其实他们仨聊这些事,即便是调侃那座刚刚晋升宗门没几天的正阳山,就像一个偏远县城的有钱人,聊那富甲一国的首富。

秦傕本身只是个龙门境,如果只是这点境界,远远不至于让合欢山两位皆已金丹的府主道侣如此礼重,甚至虞醇脂在言语之际,还透露出几分谄媚和讨好。其实以赵浮阳和虞醇脂的手段,合力杀个金丹都不是没有可能,上次天曹郡张氏修士,气势汹汹,攻伐合欢山,双方其实就已经打出了真火,如果不是那位金身境纯粹老匹夫的从中作梗,真要被他们夫妇留下一位金丹地仙做客合欢山了。

虞醇脂跟田湖君是旧识,赵浮阳与秦傕亦是朋友,当初赵浮阳含恨离开金阙派,也想过要在书简湖那边落脚,只是一来他修行的秘法与书简湖不契合,更重要的,还是书简湖实在水太深,不提当时就已经是上五境的宫柳岛刘老成,只说青峡岛刘志茂,还有黄鹂岛的仲肃,哪个是易于之辈?赵浮阳当年只是个龙门境,当然不敢在那边占据岛屿开府修行,时过境迁,百年光阴弹指间,赵浮阳实在无法想象,秦傕这种骨子里就是野修的凶狠之徒,都能成为一位宗门的谱牒修士。

四小姐跟山神李梃一同出现在宴客厅门外。

她摘掉了帷帽,露出一张与虞醇脂颇为相似的鹅蛋脸。

虞醇脂神色宠溺,给秦傕介绍道:“秦兄弟,这是家里边的老四,幺儿,叫赵胭,从小就被浮阳宠得无法无天了,浮阳是舍不得她嫁人,我是不敢放她出去,带在身边,我还能管束几分,嫁了人,就怕过不了几天,就被婆家赶出门,哭哭啼啼跑回家,成何体统。”

女子赶忙施了个万福,“赵胭拜见秦叔叔。”

秦傕和颜悦色道:“早就听大师姐说四姑娘修道资质极好,二十岁出头一点,就跻身了洞府境,天纵奇才,要我看啊,以后合欢山直接招婿入赘就是了,千万别远嫁,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梃赶忙作揖抱拳,“小神见过秦仙师。”

谱牒修士有自己的立身之本,处世之法,山泽野修也有散修的生存之道。

宝瓶洲有本编撰之人无据可查的小册子,上边记录了一洲仙府、王朝豪阀不宜招惹的人物,一份名单,百余人。

比如青峡岛的秦傕和师弟晁辙,就都在这本册子上,不过名次比较靠后。

一座书简湖,将近占据了名单的十分之一,还有黄鹂岛的吕采桑,鼓鸣岛的元袁等年轻修士。

当然如田湖君这样的金丹地仙,素鳞岛的一岛之主,自然就无需登榜了。

赵浮阳说道:“李梃,这里没有外人,你直接说事。”

李梃说道:“回禀两位府尊,张雨脚和金缕的态度比较圆滑,既没点头,也没说要强行登山,如今他们已经身在山脚小镇。”

赵浮阳便给秦傕介绍起两位修士的身份背景。

虞醇脂笑眯眯道:“这俩孩子,不愧是谱牒修士,都游山玩水,卿卿我我到了合欢山地界。”

赵浮阳说道:“那个张雨脚,是中五境剑修,不容小觑,他要是在这边出了意外,天曹郡张氏就等于剐掉一块心头肉,不会罢休的,李梃,你传令下去,只要对方按约不登山犯事,小镇那边不准主动惹他们。”

李梃抱拳领命,“下官谨遵府尊法旨。”

知女莫若母,虞醇脂笑问道:“胭儿,那少年剑仙的模样如何?”

赵胭挑了张椅子坐下,点头笑道:“蛮好看的。”

如果秦傕不在场,她们可就不是这么聊了。

一盏茶功夫过后,赵浮阳转头望向门外,瞧见两个身影,冷哼一声,“你还舍得回来。”

原来是虞阵和符气来了。

虞醇脂立马不乐意了,瞪眼道,“虞阵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摆什么脸色。不是你亲生的,便这般不待见吗?”

赵浮阳说道:“虞阵要是我亲生的,敢这么一年到头不着家,就知道在外边游手好闲,不乐意分担半点两府事务,早就被我吊起来打几顿了。”

虞阵神色尴尬。事实上,赵浮阳这个后爹,待他不薄,既当父亲又当师父的,悉心传道,称得上是倾囊相授,还赐下一件足可成为镇山之宝的重器,比亲爹还亲了。

虞醇脂笑问道:“这位小哥是?”

虞阵笑着介绍道:“一个朋友,姓燕名射,是云霄王朝那边的散修,一起走过那座古怪的秋风祠,换命交情。”

赵浮阳笑道:“小兄弟有个好名字,式燕且誉,好尔无射。燕而娱乐,始终不已,若真能如此,真是无事小神仙了。”

符气连忙抱拳,“晚辈拜见赵府君,虞府君。”

虞阵与妹妹赵胭不一样,他曾经去过书简湖,跟田湖君还有秦傕这种山上的世交长辈,都不陌生,所以直截了当说道:“方才在泼墨峰那边,程虔和张彩芹一起露面了,老真人让父亲在今夜交出三方玉玺,等今年梅雨结束,其余两方一并归还青杏国柳氏,如果合欢山这边不答应此事,从我离开泼墨峰开始计时,半个时辰之内,程虔就会亲自登山。”

秦傕面无表情。

赵浮阳微皱眉头。

虞醇脂疑惑道:“这个程虔,莫不是昏头了?还是碍于情面,承受不住天曹郡张氏的怒火,必须给后者一个交代,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他这一把老骨头亲自登山涉险吧?虞阵,可曾瞧见天曹郡张氏子弟和青杏国供奉修士的行踪,附近是否隐匿有程虔麾下朱兵?”

虞阵摇摇头,“好像就只有程虔和张彩芹。”

虞醇脂哑然失笑,难不成就靠他们两个,再加上小镇的张雨脚和金缕,就要跟合欢山干架?

程老儿也不晓得挑个投胎的好日子,偏偏选今天?

那三方玉玺,本来就只是一桩青杏国“破财消灾”的买卖,谈妥了价格,根本犯不着打打杀杀,程虔作为护国真人,何必如此意气用事,非要与合欢山斗个你死我活?青杏国就不怕在这边大伤元气,边境那边就吃个败仗?

赵浮阳眯眼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程虔这个人最务实,绝对不会为了天曹郡张氏强出头。”

程虔是只极有城府的老狐狸,年轻那会儿,就擅长算计,否则当年清静峰金仙庵,同样有个金丹地仙,本该是顺势继承掌门的不二人选,为何是刚刚结丹没几年的垂青峰程虔接任了掌门?

虞醇脂问道:“张筇会不会躲在暗处?”

张筇是天曹郡张氏老祖,也就是剑仙张彩芹的太爷爷,因为前些年在陪都战场立下的战功,得到了一块大骊刑部颁发的三等无事牌。

要是这个老东西,真舍得不要半点脸皮了,张筇只需悬挂这块腰牌,大摇大摆登山,就那么翻箱倒柜,四处搜寻玉玺,赵浮阳和虞醇脂还真就拦都不敢拦。只是上次张氏修士攻打合欢山,张筇不知为何,没有露面。

赵浮阳心情沉重起来,仔细斟酌一番,“实在不行,我亲自走一趟泼墨峰。”

虞阵告辞离去,要给符气安排一个下榻宅邸。

赵胭跟着走出宴客厅,虞阵小声问道:“老三呢?”

赵胭神色古怪,玩味笑道:“三姐在忙着梳妆打扮吧。”

虞阵就不再多问。

上山一处,地气神异之地,四周白雪皑皑,却有一口温泉,热气升腾。

合欢山的三小姐,与一位坠鸢山祠的山神娘娘,在此相互泼水嬉戏,岸边胡乱堆满衣裙,各色首饰散乱在地。

她们俱是美人,皮肤白嫩,犹如玉膏凝脂,双方追逐嬉笑过后,两具雪白酮体便纠缠在一起,如泣如诉。

温泉内水花翻腾,如两尾白蛇在水中作胡旋舞。

一个年轻道士蹲在不远处,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嘴上却默默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小镇外与白茅道别后,背剑少年独自徒步走在夜幕中,来到一棵枯树下,遥望那座两山作依偎状的合欢山。

可惜受限于符箓分身的境界,看不真切,缩地山河与掌观山河这类地仙神通,都成了奢望。

这也是他先前没有直奔山脚小镇的原因,若是遭遇意外,就等于整座大阵前功尽弃,必须尽量不与地仙修士起冲突。

山精-水怪,尤其是蛟龙后裔之属,其实有两种成道方式,一种是最为普遍的走水,还有一种相对冷僻稀少,就是“盘山”。

拣选一条灵气充沛、形势稳固的龙脉,盘踞其中,慢慢炼化山根,汲取天地灵气和风水土运。

只是这条修炼道路,门槛高,对血脉的要求远远多于一般山野精怪。

他望向一处,笑道:“那位不姓柳的姑娘,何必隐匿身形,都是朋友。”

视野中,先凭空出现那把油纸伞,再缓缓露出一双绣鞋,最后便是那位无头女鬼,比起泼墨峰,此刻她身上多了个包裹。

背剑少年笑道:“姑娘一路跟踪至此,是有事吗?”

她施了个万福,摘下包裹再打开,竟是……一颗眉眼清秀的女子头颅,她将那颗头颅放在脖颈上边,这才满脸道歉道:“先前路上,有一位少年剑仙在,到了小镇那边,人多眼杂,始终没有与陈公子独处的机会,只得出此下策。公子独处水井旁时,只因为附近巷弄恰好就是那拨骑卒的落脚地,我还是不敢现身。对了,陈公子,我姓周名楸,木字旁加个秋字的楸,公子直呼其名便是了,是真名。”

少年笑着点头,“不知道周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

无头女鬼如今有了一颗脑袋,瞧着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周楸眨了眨一双秋水长眸,“陈公子先前曾言,我若是去往书简湖五岛派,会有机缘?”

背剑少年沉默片刻,有点难为情,“瞎扯的。”

周楸摇摇头,“我相信陈公子不是胡乱说的。”

少年笑道:“为何?”

她嫣然一笑,“女子直觉。”

少年似乎并不着急刨根问底,对方为何鬼鬼祟祟尾随自己离开小镇,反而指了指合欢山,好奇问道:“周姑娘可知赵、虞两位府君的大道根脚?”

周楸点头道:“一蟒一狐,俱是山野精怪出身,极有名气,一般修道之士不敢招惹,双方以一条大江为界,百年间,就有了江左有毒蟒,江右有妖狐的说法,是很后来才知道原来双方早就结为道侣了,等到那场大战落幕,两位府君各自占山为王,修补破碎山头,尤其是虞府君不知施展了何等神通手段,竟然能够将乌藤山搬迁至此,与坠鸢山作依偎状,对外说是嫁妆。实则……”

说到这里,周楸有点难以启齿。

少年倒是个老江湖,语气淡然道:“两山如‘交尾’,是一门颇为高深的道门房中术。”

周楸小有意外,只是如今情势紧迫,就由不得她疑神疑鬼了,她眼神坚毅说道:“不过传闻赵府君其实是某个正统仙府出身,所以能够凭借道法压制天性和戾气。而坠鸢山中,自古就有一处禁制重重的隐蔽洞窟,内有石壁崖刻,曾经留下一句类似谶语的神异内容,‘毒雾飞鸢坠,腥风白蟒盘,一朝化蛟归海去,山中只留老头陀’。小镇山门口的那棵古树,便是赵府君的一根龙角雏形。寻常望气士所见的那张蛇蜕,其实是障眼法,其余一些个类似‘龙气缠古树’的说法,还有坠鸢山中那口温泉的常有虹光出废池,不过是赵府君故意让人散步出去的谣言罢了。”

少年疑惑道:“周姑娘懂得这么多?”

周楸犹豫了一下,“我是谍子出身。”

此话一出,两两沉默。

周楸其实一直在等对方询问自己的意图,结果看对方好像根本不感兴趣,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她只得主动说道:“我们无法离开合欢山地界,就想着请陈公子帮忙将一位小恩公,将他带出此地,之后是往北,去青杏国京城,还是南下皆可。”

“我们?”

“某些难言之隐,恕我不能详细告知陈公子。”

那草鞋少年说道:“周姑娘,我可是老江湖了,换成你,愿意在这么个穷山恶水之地,掺和这种事情吗?”

周楸说道:“恳请陈公子相信,我们绝无任何歹意和险恶用心。”

她从袖中取出两只钱

袋子,“一袋小暑钱,一袋雪花钱,前者是酬劳,后者是那位于我们有恩之人的盘缠路费。陈公子只需要将他带离合欢山地界,之后便分道扬镳,在那之后,陈公子只管走自己的江湖路,这个于我们有恩之人,是生是死,但凭天命,总之都与陈公子无关了。”

少年笑道:“即便我傻了吧唧信得过你们,可你们就这么信得过我?”

周楸幽幽叹息一声,“实在是没法子的事情了。”

少年点头道:“周姑娘这句话,才是实诚话,我比较爱听。行吧,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这趟镖,我接了!”

周楸抛出那两袋神仙钱,她转头望向不远处,柔声道:“青泥,出来吧。都听见了,你就跟着陈公子离开此地,以后都别回来了。”

亦是一个撑伞的,不过却是阳间人,并非鬼物,显然这两把油纸伞都有障眼法的功效。

周楸与他挥手作别,不给对方言语挽留的机会,她身形一闪而逝。

一个黝黑少年红着眼睛,咬着嘴唇,将油纸伞合拢起来,拎在手里。

两人对视,差不多年龄,个头也差不多,黝黑少年还斜挎了个棉布包裹。

那黝黑少年嗓音沙哑,主动开口问道:“听周姐姐说,你是个江湖高手。”

一位四境武夫,他是有概念的。

背剑少年点头道:“纠正一下,我不是一般的高手,是正儿八经的武学宗师。一般的江湖人士,学艺不精,根本走不到小镇,更走不出小镇。”

那小镇少年才与这个叫陈仁的聊了一句,就有点烦对方了。

周姐姐和他们,真没有看错人吗?

他叹了口气,“我叫青泥,青色的青,泥土的泥,不是那个‘亲昵’……”

背剑少年摆摆手,“一个假名,连姓氏都忽略了,你不用这么跟我解释,而且我贵人多忘事,记不住。”

青泥一时语噎。

陈仁问道:“怎么把油纸伞合拢起来了,不打开来,好隐藏身形?”

青泥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灵气不够,从小镇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背剑少年开始挪步。

片刻之后,青泥停步震惊道:“我们不是远离合欢山吗?为何是返回小镇?”

陈仁没好气道:“你就没有看出你的周姐姐,已经心存死志,打算慷慨赴义了?”

青泥站在原地。

陈仁转过头,笑道:“就这么怕死?周楸养了一头小白眼狼么?”

青泥最终还是没有破口大骂。

背剑少年径直前行,双臂环胸,“跟上,怕什么,返回小镇,一座合欢山而已,些许邪祟精怪罢了,谈笑间灰飞烟灭……”

青泥脸色惨白无色。

十分豪杰气概的背剑少年,突然神色慌张起来,一个弓腰前扑,往路边荒草丛一跃而去,使劲招手,压低嗓音喊道:“不妥,有鬼物过路!赶紧躲起来!”

见那青泥还愣在原地,只得骂骂咧咧蹦跳起身,一把抓住那黝黑少年的脖子,往路边一丢,腾云驾雾一般,即将重重摔在草地中,又被那陈仁抓住肩头轻轻一放,最终两人一起趴在个小土坡后边,陈仁小声提醒道:“小傻子,要是能打开油纸伞就赶紧的,不行就屏住呼吸,别泄露了身上活人的阳气,这些鬼物凶煞对这个最是敏锐,可别连累了我……”

青泥伸手绕到脖子,有点生疼,闷声道:“不用你教。”

他在小镇长大,如何跟鬼物打交道,最是熟稔。

十数头鬼物敲锣打鼓而过,为首一个身披铠甲武将模样的家伙,瞧见地上的那些脚印,再嗅了嗅,它蓦然一声暴喝,“谁?!滚出来受死!”

青泥心一紧,不知哪里露出马脚了,照理说,按照周姐姐传授给自己的那篇口诀,是绝对不会泄露阳气的。

黝黑少年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那个背剑的家伙近乎匍匐在地,已经逃出去数丈远,快是真快啊,几个眨眼功夫,草间窸窸窣窣,就没了身影。

这家伙是打算将他撇下不管了?

刚收了钱,就这么只管自己溜之大吉?

书上不都说押镖的,都是舍生忘死的好汉?

退一步说,多少得讲一点江湖道义和礼义廉耻吧?

青泥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只得壮起胆子站起身。

按照周姐姐的说法,青泥没有练武的资质,只学了些三脚猫功夫,用来强身健体,关键是对付鬼物,毫无意义。而且那个刘伯伯说过,习武之人,若无拳意上身,都是空谈,对付几个市井地痞尚可,拿来杀妖捉鬼就免了。

黝黑少年从袖中摸出几支小巧卷轴,猛然间一抖,哗啦啦摊开四幅不大的挂像,他再双指并拢,霎时间涨红脸,调用仅剩的一点天地灵气,那些挂像竟然悬空而停。

青泥这一手,还真就把那些原本已经亮兵器的鬼物给吓住了。

背剑少年蹲在草丛中,揉了揉下巴,这个化名青泥的小姑娘,还真是个练气士,不过只是一境,好像是刻意延缓了破境。

倒也不难猜,没有合适的鬼道修行之法,在那座阴气极重、鬼魅横行的小镇,一个练气士,大活人,随便开府,汲取天地灵气,很难抽丝剥茧,祛除那些凶煞浊气,根基不稳,很容易被潮水倒灌几处本命气府,后果轻则伤及大道根本,重则心性大变,变得嗜杀。

只是等他见到那四幅画像,便有点哭笑不得。

有那位神诰宗祁真祁天君,道门老神仙嘛,昔年一洲仙师执牛耳者。

还有两张画像,是曾经贴满一洲山下门户的袁、曹两幅彩绘门神。

要说这三位,被那青泥拿来震慑妖魔鬼怪,辟邪……虽说没什么用处,可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最后一幅画像,青衫仗剑,是个年轻男子。

陈平安一时无言,揉了揉眉心。

只见那四幅悬空挂像,环绕少年,缓缓旋转起来,有模有样,还挺有几分仙家风采。

而那拨过路鬼物先是充满警惕,还真怕遇到个山上修士,继而看那身形摇摇欲坠的黝黑少年,就开始嘲讽大笑,为首鬼将拔刀出鞘,砍了再说,路上就当宵夜了。

若是这几幅挂像当真管用,那随身携带三教祖师的挂像,岂不是就可以横行天下了?

只是片刻之后,为首鬼物便觉得如遭雷击,晃了晃脑袋,竟是双膝一软就要跪地,胡乱劈出几个刀花,咋咋呼呼,便挥刀边跑,一下子就没了身影,其余喽啰见机不妙,瞬间作鸟兽散。

青泥颓然坐在地上,赶忙将那四支小巧画轴收入袖中。

之前还被周姐姐和刘伯伯他们嘲笑来着,不曾想还真管用?!

青泥转头看着那个背剑的王八蛋,正朝自己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拍去头上的杂草和身上的泥土,点头道:“不曾想你还是个练气士,一只脚已经踩在山上了,可喜可贺,以后我们就以道友相称好了,青泥,好名字好道号,我认识一个道号与你只差一个字的,境界就挺高。”

其实陈平安也觉得好笑,这算是被那青泥歪打正着了。

只因为那幅挂像与他这个真人和正主,才几步远,无形中就有了一线牵引。

青泥咬牙切齿道:“怎么说,还回小镇吗?!”

陈平安笑道:“听你周姐姐的,远离是非之地,方才我就是试探试探你小子的胆识。”

黝黑少年默默跟着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哪怕周姐姐看走眼了,可仅凭他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活着走出合欢山地界的。这一路上,几乎每七八十里就一处大妖凶邪或是厉鬼的道场,凶险万分。去年冬末,曾经有一次趁着大雪天,周姐姐将自己护送到了合欢山边境,结果周姐姐敏锐察觉到一股隐藏气息,只是无法确定对方的方位,他们只得原路返回。没法子,周姐姐他们在合欢山地界,实在是树敌太多,其实自己是无所谓离不离开合欢山的,反而喜欢陪在周姐姐他们身边,但是周姐姐总说自己命不错,宜远游。

远处,一个披甲汉子伸手摸着胡茬,“这算哪门子江湖高手?”

她亦是满脸无奈,“兴许是我卦数不精,只是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吧。”

汉子点点头,“没法子的事,只能听天由命。这丫头,一看就是个福大命大的,我就觉得她一定可以活着走出此地。”

这下子轮到周楸倍感意外了,“真放心把她交给此人?”

他点点头,“就当赌一把。”

“就你的赌运,不总是输钱?”

“正因为赌桌上一直输,相信赌桌外总有赌赢的一次。”

“对了,刘标长,那几个鬼物方才为何自行退散?是你出手了?”

汉子摇摇头,“怪事。我还以为是你的手段。”

“不继续跟上一段路程?”

“终有一别。何况我相信你的卦象结果。”

两个萍水相逢的“少年”,各自都不言语,一前一后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

一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蹲在一条河边掬水洗脸,腋下夹着一大堆衣物,赶忙丢在地上,站起身,小跑向那个背剑少年。

陈平安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头。

陆沉叹了口气,摇摇头。

显然陆掌教要找的那个存在,并不是这个化名青泥的“少年”。

那个存在,既然是在宝瓶洲,那么年轻隐官,重返家乡的马苦玄,或是顾璨,就都有可能碰到。

而且他们的可能性,要比一般练气士更大,大上许多。只要与蛮荒天下和妖族因果纠缠越深,可能性就越大。

所以这也是陆沉为何会主动找到陈平安的根源所在。但这只是可能性而已,天道无常,世事难料啊。

陈平安也没有与青泥解释什么,问道:“先前泼墨峰那阵风,是你作怪?”

陆沉委屈道:“怎么可能?!”

那就是了。

陈平安提醒道:“陆沉,接下来你找归找,记得下次就别跟我见面了,事不过三。”

先有裁玉山散花滩,又有合欢山地界的泼墨峰,以及此地。

陆沉开始转移话题,笑道:“有人评价你的书法,由印观字,输在天资不足,胜在用功颇深。”

陈平安点头道:“是个很客观的评价。”

陆沉转头望向那个黝黑少……女,笑道:“好造化,能让贫道与陈山主一同为你护道。”

少女此刻心情糟糕至极,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哪根葱,只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陈平安以心声问道:“是青冥天下那边的哪位山上前辈?”

陆沉卖了个关子,“一位高人,境界高,气性高,眼光高。”

陈平安瞥了眼少女的挎包,里边装有那支大骊斥候精骑的腰牌。

“之所以在此成为英灵,却始终徘徊不去,为何不作归鸟避窑烟。想必只因为心有执念,唯有二字,杀妖。”

陆沉双手笼袖,缓缓道:“贫道瞎猜的,其中真正缘由,那位周姑娘说有难言之隐,肯定是很有些曲折了。”

陈平安说道:“陆掌教,劳烦你送青泥离开合欢山地界,我回一趟小镇,可以将她安顿在青杏国京城的那座仙家客栈。”

陆沉笑道:“何必这么麻烦,咱们仨一起回小镇就是了。”

陈平安默不作声,陆沉笑道:“不妨听贫道的,算卦一事,想来周姑娘不如贫道精通。”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陆沉与那个黝黑少女笑嘻嘻开口道:“青泥道友,你与我们两个联手,可杀十四境!”

青泥好奇道:“这位道长,十四境是什么境界?”

按照周姐姐的说法,外边天地,无奇不有,可武夫境界不是最高才山巅九境,山上练气士出神入化才地仙吗?

陆沉一本正经道:“十四境都不懂?就是十四个一境练气士!”

少女看了眼吊儿郎当的年轻道士,再看了看那个遇事就跑路的背剑少年,觉得他们能成为朋友,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陆沉笑道:“山巅一阵风吹过,就扯出山外这么多的红线因果线。”

言外之意,当然是说陈平安答应参加青杏国观礼一事。

在那牛角渡,你陈平安一个无关善恶的点头而已。

千万里之外,就是整个合欢山地界各有各的悲欢离合,兴许是咎由自取,可能是自作多福,抑或是命中注定。

陈平安取出那只朱红色酒葫芦,只是喝酒。

陆沉转头问道:“青泥小道友,先前四幅画像所绘神仙,你觉得哪一位最年轻英俊啊?”

不等青泥回答这个白痴问题,就见那背剑少年一记抬手摆拳,打得年轻道士当场横飞出去,落地后便直挺挺不动弹了。

被吓了一大跳的青泥,颤声道:“你这一拳是砸中了那道长的太阳穴?他真没事吗?”

背剑少年没好气道:“看错了,是天灵盖,打得这位道长直接证道飞升了。”

青泥到底是担心那人是否受伤了,她再次转头望去,只听那年轻道长轻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结果没能起身,整个人重新摔在地上,道士只得伸手撑地踉跄起身,使劲晃动肩膀,散落一身尘土。

道士好像没事人一样,根本不与那背剑少年计较那一拳,问道:“青泥小道友,你与神诰宗祁天君很熟吗?这么巧,贫道也与他也有点渊源唉。”

少女稍稍放心,板着脸说道:“我很熟悉祁天君,祁天君跟我不熟。”

那个头戴莲花冠的道士以拳击掌,“又巧了不是,祁天君很熟悉贫道,贫道与祁天君不熟。”

少女皱眉道:“道长说反了吧?”

陆沉揉了揉下巴,假装沉思状。

“青泥小道友,你觉得我陈兄弟人品如何,相貌如何?是不是当得起‘年少万兜鍪’一说?”

“呵。”

陆沉双手绕后抱住脖子,伸了伸懒腰,“若有谁知春来去,除非问取笼外莺雀。”

第三本:《万古神帝》

简介:八百年前,明帝之子张若尘,被他的未婚妻池瑶公主杀死,一代天骄,就此陨落。八百年后,张若尘重新活了过来,却发现曾经杀死他的未婚妻,已经统一昆仑界,开辟出第一中央帝国,号称“池瑶女皇”

入坑指南;“张若尘,生死劫是最恐怖的一劫,很多天才都是死在这一劫。劫雷很快就会再次落下,你不要命了吗?”

万鑫圣者的嘴里,发出嘶吼声,同时,全力以赴扇动血翼,向远处逃遁。

“我被劫雷劈死之前,必定先斩了你。”张若尘道。

随着张若尘冲向万鑫圣者,天空的劫云,也跟着飞过去。一道道粗壮的雷电扭缠在一起,哗啦一声,击落下去。

“轰!”

“轰隆!”

张若尘和万鑫圣者都被劫雷击中,身体一颤,同时坠落到地面。

张若尘的肉身强大,全身一百四十四窍全部都打开,散发出明亮的圣光,抵挡住雷电的力量。

然而,万鑫圣者的肉身却没有那么强,皮肤被劈得焦黑,犹如变成一块焦炭,浑身冒出黑烟。

“剑六。”

张若尘调动出强大的剑意,双手平举沉渊古剑,向前推送,一剑刺向万鑫圣者的背心。

“玄纪指。”

万鑫圣者的脚掌一踩,飞跃了起来,临空转身,捏出一道指劲,一指击出去,与沉渊古剑碰撞在一起。

“噗嗤。”

剑尖的位置,圣血飞溅出来。

万鑫圣者凝聚出来的圣力,全部都崩散,抛飞了出去,一条右臂,也被剑气搅得粉碎。

“难怪青易圣者被他一剑击杀,沉渊剑和剑六结合在一起,的确是无法抵挡。”

万鑫圣者心知不是张若尘的对手,不再犹豫,激发出逃生秘术,爆发出超越刚才五倍的速度。

如此惊人的速度,即便是通天境圣者,也休想追上。

“给我撕裂。”

张若尘的手掌向前一抓,撕裂开空间,形成一道数十丈长的裂缝,斩断万鑫圣者的去路。

他们已经冲出太阴古城,不在死神之光的范围内,自然可以使用出空间裂缝的手段。

万鑫圣者强行改变方向,避开前方破碎的空间。

“走不掉。”张若尘冷喝一声。

一道黑色剑芒,从万鑫圣者的侧面飞出来,劈在他的脖子上面,斩断了他的头颅。

即便失去头颅,万鑫圣者却依旧没有死去。

他的无头身躯,打出两道圣术级别的指法,击在张若尘的胸口。

“嘭。”

张若尘向后倒飞出去,撞击在太阴古城的城墙上面,身体直接镶嵌进去。

万鑫圣者的两道指劲,分别击在张若尘的心脏和肺叶,即便有十圣血铠的抵挡,依旧让张若尘感到无比疼痛,喉咙腥甜,嘴里流出鲜血。

心脏和肺叶都受了不轻的损伤。

“上境圣者的临死反扑,真不是一般的恐怖。”张若尘暗道。

“轰隆。”

劫云中,更加粗大的雷电降落下来,击在张若尘和万鑫圣者的身上。

张若尘抵挡住这一道雷电,耳边却传来两声爆响。他向爆响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万鑫圣者的无投身和头颅,竟然都被雷电击中,爆碎成了血雾。

一具骨架和一颗骷髅头,掉落在地上。

又一位上境圣者陨落。

张若尘检查体内的伤势,发现自己伤得较重,不敢再去对付别的不死血族圣者,全力以赴渡劫。

他盘坐在地上,服下疗伤丹药,一边疗伤,一边对抗雷劫。?死神骑士、姚生、雅舍先生都逃出雷劫所在的那片区域,到达三百里外,站在一座山麓上面,眺望太阴古城的方向。

“万鑫圣者被镇杀了!张若尘还真是够狠,在渡劫的时候,也能拼杀一位圣者。”

姚生感觉到心有余悸,暗暗庆幸,张若尘追杀的不是他。要不然,他就算能够抵挡住张若尘的攻击,恐怕也会被雷劫劈死。

雅舍圣者的脸色凝重,道:“张若尘才是二劫准圣,已经如此厉害。一旦渡过第三次准圣劫,战力肯定更上一层楼。”

“那就先灭了他。”

死神骑士感觉到相当丢脸,对付一个准圣而已,竟然一连损失三位上境圣者。

今日,若是不杀死张若尘,他将成为死神骑士之中的耻辱。

死神骑士抓起血红色的长矛,将浑身圣气全部都灌注进去,随后,双臂发力,向太阴古城的方向投射。

长矛犹如一颗流星飞在夜空中,释放出赤红色的烈焰,直指盘坐在城墙下方的张若尘。

眼看张若尘就要被长矛击穿,忽然,一座黑色的阵盘,在张若尘的前方显现出来。

阵盘的直径,足有一百多丈长,很像是一个圆形的盾印。

血红色的长矛,与阵盘碰撞在一起,顷刻间,速度锐减,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太阴古城中的修士,全部都松了一口气。

“居然有阵法高手,抵挡住死神骑士的全力一击。”

“幸好挡了下来,要是血红色长矛的这一击落下,恐怕大半个太阴古城都要毁灭。”

……

众人都以为是两仪宗的大人物赶到,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圆形阵盘的下方,明明站着一只肥猫。

那只肥猫,也就只有一尺高,两只爪子站在地上,两只爪子撑起阵盘。

谁能想到,居然是它挡住了死神骑士的攻击?

那只黑色的肥猫张开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道:“本皇不发威,真以为本皇是一只病猫?”

它举在头顶的阵盘,竟是将劫云中的部分雷电吸了过去。

数百道紫色的雷电,出现在阵盘之中,紧接着,阵盘飞了起来,向三百里外的死神骑士、姚生、雅舍圣者镇压过去。

“这就是传说中张若尘养的那只猫?”

雅舍圣者早就听说过张若尘的身边跟着一只十分厉害的猫,因此,不敢轻视小黑。

他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强大的精神力,从指尖涌出,注入青铜圆盘。

青铜圆盘飞了出去,在半空,与雷电阵盘发生大碰撞。

小黑和雅舍圣者明明相隔数百里的距离,却在斗法,都想镇压对方。

“轰隆隆。”

青铜圆盘和雷电阵盘一连对击数十次,打得方圆数百里之地都是一片混乱,很多地方都化为焦土。

“一只猫而已,要不要这么威猛,竟然与不死神殿的银袍长老拼得不相上下。”

“两仪宗的大人物怎么还没有赶到?”

“劫雷越来越强大,也不知张若尘能不能扛过去?”

城中的人族修士,全部都感到揪心,迫切希望两仪宗的大人物快些赶过来,以强势的手段诛杀死神骑士。

可是,两仪宗的大人物,却始终没有赶过来,越是等待,越是让人感到失望。

天空已经降下七十二道劫雷,只要张若尘再扛过九道,也就渡过第三次准圣劫——生死劫。

一位两仪宗的女弟子,捏紧了一双玉手,紧张得屏住呼吸:“真希望张若尘快些渡过生死劫,使用五劫镇圣符,将剩下的不死血族圣者全部灭掉,那才大快人心。”

趁着小黑被雅舍圣者牵制住,站在三百里外的死神骑士和姚生,接连不断打出攻击手段,源源不断击向张若尘。

食圣花从张若尘的体内冲出来,化为一株万丈长的藤蔓,抵挡住死神骑士和姚生的攻击,为张若尘渡劫争取时间。

不过,死神骑士和姚生的修为都在食圣花之上,很快就将食圣花重创,藤蔓和叶片都被打得焦黑。

在雷劫的外围区域,黄烟尘和青墨站在半空,脚踩云霞,在她们的头顶,则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在月光的映照下,黄烟尘的肌肤比圣玉都要晶莹剔透,幽蓝色的长发散发出一粒粒光点,给人一种清冷而又绝尘的气质。

青墨抿着嘴唇,道:“郡主,我们还是出手吧!就凭那只肥猫,根本挡不住三大圣者。”

“再等一等,我想看看他的潜力极限在哪里。”

黄烟尘的目光平静如水,盯着盘坐在城墙下方的张若尘,很想知道,凭借他自己的力量,能不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太阴古城的城墙下方,食圣花的藤蔓几乎被打得废掉,只能收缩回张若尘的体内。

“张若尘……我已经尽力……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

食圣花的声音,相当虚弱,说完这一句,就陷入沉睡。

生死劫,一共要经受八十一道劫雷的洗礼,如今,张若尘已经承受了七十六劫雷,很快就要扛过去。

可是,继续盘坐在城下渡劫,他肯定会被死神骑士和姚生轰杀。

到了这一步,也就只能战。

张若尘豁然站起身来,锁定死神骑士和姚生所在的方位,向前跨出一步,施展出空间大挪移,直接到达一百多里之外。

紧接着,又施展出第二次空间大挪移。

“刚才渡劫的时候,张若尘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势,肯定相当虚弱,你去将他截杀。”

死神骑士给姚生下出一道命令。

姚生很想咒骂死神骑士,谁都知道,张若尘就算再虚弱,也掌握有五劫镇圣符,谁第一个冲上去,谁就第一个死。

很明显,死神骑士派遣他先去对付张若尘,就是想要利用他,废掉张若尘的五劫镇圣符。

明知是送死,姚生怎么可能还冲上去?

姚生根本不理会死神骑士的命令,施展出逃生秘术,竟然直接逃走。

“贪生怕死之徒。”

死神骑士的双手捏成拳印,嘴里发出一道愤怒的声音。最终,他还是没有去杀姚生,而是攻向冲过来的张若尘。

第四本:《无敌剑域》

简介:如果杀人不是为了装逼,那将毫无意义;如果活着不是为了装逼,那还不如死了。杀,就杀他个尸横遍野,装,就装他个巅峰不败!

入坑指南;轰!

杨叶声音刚落下,那最后一道剑光光柱突然炸裂开来,接着,一道暗红色的红芒在场中一闪而过,直接没入了杨叶的眉心。杨叶身体一僵,下一刻,‘轰’的一声,一道血柱自杨叶体内冲天而起,整个大殿瞬间化为齑粉,与此同时,血柱直冲苍穹,那原本守护剑斋峰的剑阵直接被这道血柱轰出了一个巨大窟窿。顷刻间,方圆万里内的天际血红一片,宛如末日来临!

所有古剑斋强者大惊,一道道剑光冲天而起,朝着杨叶这边赶来。

“怎么回事?蟒族圣者出手了?”

“不可能,那道血柱是从我们古剑斋内部出现的,难道我们古剑斋内出了内奸?”

“不好,好浓郁的血腥味,这血腥味能够侵蚀人的心智,大家快施展剑意来抵挡。”

“......”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场中,胡长老看着面前的一幕,有些懵。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剑无尘与四名老者出现在了胡长老等人的身旁。

胡长老喉咙滚了滚,然后指着一旁僵硬在原地的杨叶,道:“这,这小子刚才对葬天说,‘葬天,跟我混吧’然后,然后葬天就飞到他体内了。这,这个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怎么会这样?葬天怎么会选择这小子?完全不应该啊!”

“葬天认主了!”

剑无尘神色极其凝重了起来,不仅他,周围几名圣者脸色都凝重了起来。突然,几人想到了什么,那凝重的脸色顿时变成了难看。

“以这小子的性格与心性,这葬天跟他就是绝配啊。哎,要出大事啊!胡长老,不是我说你,你,你怎么能够让他接触这葬天?葬天倒是小事,如果这小子因为葬天而毁掉,那我们古剑斋未来可就要没落了。”一名老者看着胡长老,痛心道。

胡长老脸庞一抽,然后苦涩道:“苍天可鉴,老夫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子能够得到葬天的认同啊。要是知道他能够得到葬天的认同,打死我我也不会带他来这里啊!”此时,他心中是真的后悔带杨叶来这里了。

剑无尘摇了摇头,道:“事情也许还没糟糕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这小子是虚无境剑意,也许他能够压住葬天的戾气与杀意。”

“如果压不住呢?”一名圣者突然道。

“他必须给我压住!”剑无尘声音冰冷,眼中寒芒闪烁。

“确实!”胡长老沉声道:“人控制不了剑,就会被剑奴役,那时,他就不在是他了。他若控制不住,我们唯有镇压他了,不然,这对我们古剑斋来绝对是一个灾难。”

众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场中,杨叶整个身体完全被血柱笼罩,他的身体不断在颤抖,虚无境剑意不断在压制那些杀意与戾气。

渐渐的,杨叶身体开始出现变化了。他的身体开始在变色,变成了血红色。

见到这一幕,剑无尘等人眼瞳微缩,双手缓缓紧握了起来。

很快,杨叶的脖子,脸,最后包括双眼都变成了鲜红色。

轰!

这时,虚无境剑意突然自杨叶体内涌出,出现在了杨叶身体的左边,但是很快,又是一股红芒自他体内涌了出来,出现在了他的身体右边。两股意剑不断在相互镇压着,不过此时,虚无境剑意完全落于下风!

“虚无境杀意!”

见到那股红芒,剑无尘等人大惊,其中,胡长老失声,道:“这,这小子怎么可能是虚无境杀意,就算这葬天能够提升他的杀意,但也不可能直接将他的杀意提升到虚无境啊。”

“他原本就是半步虚无境杀意!”

剑无尘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紧握,道:“我难以想象,掌握了虚无境杀意而又被葬天奴役的他会是何等的疯狂。”

“此子性格坚毅,本身又剑心通明,几乎无瑕疵,说不定他能够压住葬天!”一名圣者沉声道。

而他的声音落下,杨叶的头就瞬间变成了血红色,与此同时,杨叶的虚无境剑意更是直接被虚无境杀意镇压回了体内。

虚无境剑意消失,杨叶眉间顿时浮现出了一柄没有剑柄的血红色小剑。

见到这一幕,剑无尘眼瞳剧烈一缩,当即喝道:“出手,镇压他!”

而就在这时,杨叶突然睁开了眼睛,两道血芒瞬间自杨叶双眼内激射而出,轰向了他面前的一名圣者。

那名圣者老者脸色微变,屈指一弹,一缕剑气激射而出,与那两道血芒轰在了一起。一声炸响,老者的剑气竟然直接消散,而杨叶那两道血芒则瞬间轰在了那名老者的身上。

嗤嗤!

老者身上顿时出现了两道血骷髅,朝后连退两步。

而这时,剑无尘六人突然出手,六道剑芒从不同的方向锁向了杨叶。

杨叶嘴角泛起一抹残忍的狞笑,右手朝前一握,一柄没有剑柄的血剑出现在了他手中,剑刚出现,杨叶手就被划了开来,接着,一丝丝鲜血自杨叶手臂血管朝血剑涌去。在他鲜血的涌入下,血剑越来越凝实,越来越诡异。

下一刻,杨叶握着血剑朝面前一挥!

一片血色剑气自血剑之中溅射而出!

轰!

剑无尘六人的剑气瞬间被轰散,血色剑气度不减,朝着剑无尘等人斩了过去。

剑无尘六人脸色微变,显然,他们没想到此刻的杨叶竟然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轰碎他们的剑气!

剑无尘双眼微眯,朝前踏出一步,右手一挥,一道剑芒辐射而出,与那道血脉轰在了一起!

轰!

一声巨响,两者炸裂开来,剑无尘被震的朝后连退了两步!

见到这一幕,胡长老等人脸色齐齐一变,胡长老沉声道:“不要在留手,此时他拥有了葬天的力量,加上他掌握两种虚无境意境,已经根本不弱一般圣者。我们不能在留手,不然......”

说到这,一旁的剑无尘突然失声喝道:“小心!”

剑无尘声音刚落下,杨叶突然化作一道血脉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他已经在胡长老的身后。而胡长老则身体僵硬了起来,在他的胸前,是一个剑窟窿!

胡长老身体僵硬在原地,他眼中满是震惊之色,“神阶剑技......双重意境......葬天......”说完,胡长老身体直直朝后倒了下去,好在他身旁的一名圣者连忙扶住了他,然后拿出了一枚紫晶石丢进了他口中,这才让得胡长老伤势得到缓解。

“你小子疯了啊!”

见到杨叶差点杀了胡长老,剑无尘一声怒吼,右掌朝着杨叶猛地就是一劈,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剑气太快,快到杨叶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轰中。

轰!

杨叶直接飞出了数千丈之外,然而他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因为在剑无尘出手时,剑甲就覆盖住了他的身体。

见到这一幕,剑无尘等人皆是嘴角一抽!

“那小子要做什么?”这时,一名圣者突然道。

众人凝目一看,只见此时杨叶突然握着那柄血剑贴着自己的眉心,双眼微微闭了起来。眼闭,一股滔天杀意与戾气自杨叶体内席卷开来,杨叶周围的空间竟然直接龟裂开来,一道道手臂粗的裂缝迅蔓延,瞬息之间,就蔓延到了方圆数千丈!

众人眼皮一跳,眼中皆是凝重无比,因为刚才胡长老就是差点被这一剑给秒杀的!

剑无尘双眼微眯,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道:“小子,你在不清醒,我就只能打残你了。”

然而杨叶的气势却是越来越强,那滔天的杀意,让得整个剑斋峰除圣者以外全部都被侵蚀,一个个都快成为杀戮的机器!

也因为如此,剑无尘等人忍不住要玩真的了。

轰!

一道血柱再次自杨叶体内冲天而起,直刺苍穹!

剑无尘等人脸色渐渐阴沉了起来,而就在这时,杨叶体内的虚无境剑意涌了出来,杨叶那原本血红的双眼此刻也清明了一些,不过却是在挣扎。

“吼!”

杨叶突然一声怒吼,然后转身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一道道长长的空间裂缝出现在了天际尽头......

“追吗?”一名圣者问。

剑无尘犹豫一瞬,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们低估他了,他应该还未彻底被魔化,他的意志远常人,说,说不定他能够抵抗住葬天的侵蚀!哎,一切看他自己造化吧!”

.......

数万里之外,一道红芒落入一片山脉。

轰!

一声巨响,那片山脉方圆上万里内的一切瞬间化为齑粉!

而杨叶落处,地面直接坍塌下陷近千丈,一个长千丈的深渊出现在了场中。

深渊内,杨叶右脚单膝跪地,在他的右手中,是那柄还在吸他血的血剑!

在杨叶面前,是紫貂与小白,紫貂一脸惊骇与慌乱,而那小白则躲在紫貂身后惊恐的看着杨叶,身体瑟瑟抖。

就在这时,杨叶突然抬头,然后手中血剑对着紫貂与小白猛地劈了下去。

今天推荐就到这边了感谢大家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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