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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戒读小说的诉求,在于性灵的触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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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今天是陪你读书的第46天,共读的是第7本书——汪曾祺的作品《受戒》。

《受戒》

如果喜欢,可以分享给更多爱读书的朋友。陪你读书,一起读书,一起成长。

《鉴赏家》写于年初,是大画家季匋民与鉴赏家叶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文题多少让人想起彼时的汪曾祺,在六十高龄才被文坛欣赏,难能抹去那三四十年的寂寥蒙尘。

但在这篇小说中,不是画无人赏,相反,季匋民有声望、有市场,而叶三却毫无江湖地位,也非专家学者。

你或许想不到,他是卖果子的。那为什么叶三这位“鉴赏家”能独占文题呢?

季匋民脾性很怪,喜爱一边画画一边喝酒,但他喝酒要就水果,左手拈一片水果,右手执笔再画,没画两笔,又要凑着壶嘴喝上一大口酒。几十年来,为他送水果的就是叶三。

叶三卖水果,不挑担走街串巷,也不开铺子,专门搜罗时鲜送到大宅门里,到了什么时节,就送什么果子——

立春前后卖青萝卜,杏子、桃子熟了,就送香白杏,接着是樱桃,如红珊瑚、白玛瑙,端午前后卖琵琶;

夏天卖瓜,七八月是鲜菱、鸡头米、莲蓬、花下藕,也卖马牙枣、葡萄,重阳近了就卖梨。

这一连串看似随意的罗列,实则提醒读者,叶三走过许多路、看过许多好景致、领略过各种乡情民风,是个有眼界、有阅历、懂得“赏味”的人,那他懂得赏画就显得入情入理。

叶三卖果子讲时令也讲品质:“菊花开过了就卖金橘,卖蒂部起脐子的福州蜜橘。入冬以后,卖栗子、卖山药(粗如小儿臂)、卖百合(大如拳)、卖碧绿生鲜的檀香橄榄。”

他的果子不用挑,都是好的,也不抬价,有诚心,重人情,自身已有美德,也有眼力,更不贪财,那我们可以推测,他鉴赏“美”不是附庸风雅,与季匋民交好也不因其名望,而是一种性灵的天然契合。

汪曾祺的设定之妙并不止于此,季匋民是画家,画的多是风物,而小说开篇写时令水果,本身就是工笔兼写意,是在画境之外作画。

季匋民取材自然,画画是将外物的风情在纸上留住,叶三将搜罗来的好水果送入季匋民书房,供他作画时取用,实际上就是把自然百景、天候变化、土地人情送到季匋民的画案之上。从隐喻的层面来说,是叶三成就了季匋民。

叶三识货,会挑果子,懂看画。

“他给季匋民磨墨、漂朱膘、研石青石绿、抻纸。季匋民画的时候,他站在旁边很入神地看,专心致意,连大气都不出。

有时看到精彩处,就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一口气,甚至小声地惊呼起来。凡是叶三吸气、惊呼的地方,也正是季匋民的得意之笔。”

有一次季匋民画了一幅紫藤,问叶三好在哪里,叶三说紫藤里有风,季匋民喜问,你怎么知道?

叶三指一指画,说花是乱的。

又一次,季匋民画了一幅墨荷,很满意,叶三却说你画的是白荷花,但是莲子饱、墨色深,这分明是红荷花的莲子。

季匋民很惊讶,第一次听说,于是画了一幅红荷花,题了一首诗:“红花莲子白花藕,果贩叶三是我师。惭愧画家少见识,为君破例著胭脂。”

季匋民画画时会锁起书房门,只对叶三例外,因为叶三懂画也懂他,二人在作画、赏画的时候,画心无声地应答,此起彼落。

有时季匋民会专为叶三作画,不题上款,因为好卖些,叶三却不愿卖。

等到季匋民离世,叶三也不卖果子了,却还是四处寻觅鲜果,送到老友坟上,而此时季匋民画价大增,海内外藏家纷纷登门拜访,叶三也不卖,直到他自己也走了,儿子遵照遗嘱,于是季匋民的画和叶三的遗体一起入棺安葬。

季匋民在汪曾祺的名篇《岁寒三友》中也是关键人物。

小说写的不是寒冬中见精神的松、竹、梅,而是三位有品格、重情义的好友,以他们的生活史、创业史、情感史去写大时代与老民俗。

王瘦吾人如其名,极瘦削,早年跟着塾师谈甓渔读书学诗,但因父亲早逝,只好撑起绒线店,卖一些薄利的小东西,与诗人们不再来往。

家中实在贫困,下雨天儿子穿不起胶鞋,女儿因为买不起规定服装参加不了小学运动会,王瘦吾不忍看妻小受苦,总想发财。

然而各行各业已经做满了,外来人插不进手,他只好挑些偏门,四乡八镇到处跑,卖虾籽、醉蟹、双黄鸭蛋、张家庄木瓜酒、本地药材豨莶,人也越发消瘦。

不过王瘦吾找到了门道,他开工绳厂,专门做草绳与钱串子,这本是湖西农民冬闲时的副业,一捆捆地挑来卖,因为没有准人、准时、准数,经常需要时买不着,现在有了这么个厂,方便多了,厂站住了,王瘦吾就不用四处奔跑了。

第二位是陶虎臣,孩子们最爱看他做炮仗。

试炮都去阴城,那儿曾是韩信打过仗的古战场,现在是一片乱葬岗,里头有座破财神庙,住了一个侉子。

试炮的时候,阴城就增了阳气,炮竹声荡除阴秽,还有孩子们跑跳说笑,汪曾祺这一设计让生死重叠交替,平凡的手艺人也能让天地的秩序震动。

陶虎臣擅长做花炮,譬如“遍地桃花”、“酒梅”,还有一些老式焰火花盒子,他的左眼被炸坏了,但依然带着宽厚慈祥的笑。

不过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时候,炮仗店才有生意,时局乱后,许多孩子已经不知焰火模样了。

第三位是靳彝甫,他不是图个雅致消遣的画家,也不是流水作业画家神菩萨的画匠,介乎中间,是三代画画、按尺论价的画师。

他自己爱画青绿山水和工笔人物,但无市场,所以端午时多画些钟馗能多赚些,全家总是半饥半饱。

但他不觉得世界有什么可抱怨的,因为有那心爱的三块田黄石章,季匋民来请,也不肯卖。

汪曾祺笔下的人物总有自己的习惯,春夏秋冬做什么、闲时忙时吃什么,都像上了发条一样,永远有条不紊地把生活过出一种自然节律。

但小说的写法,就是突来一笔,扭转乃至破坏这种节律。

这一年三人都突然交了好运:王瘦吾的绳厂赚钱了,办了草帽厂;因为闹大水,运河平漕,终于泄洪安然度过伏汛。

有人提议放焰火,陶家便有了生意,阴城也活了——“阴城的草都被踏倒了。

人们的鞋底也叫秋草的浓汁磨得滑溜溜的。

这些辛苦得近于麻木的人,是难得这样开怀一笑的呀。”而靳彝甫好事成双,在王瘦吾、陶虎臣的资助下,去兴化斗蟋蟀,赢了40块,是很大一笔钱了,又遇季匋民点拨,在上海开了画展,后来出去“行万里路”了。

但汪曾祺又来一笔,好景不长,王瘦吾不敌竞争对手,生意衰落,而四乡闹土匪,县里出了布告,严禁燃放鞭炮,紧接着蒋介石倡导新生活,取缔了炮仗,陶虎臣只能做点蚊香,女儿被某首长强娶了去,还染了病,全家天塌地陷。

岁末,走投无路的陶虎臣去阴城上吊,又被侉子救了下来。

靳彝甫回来后,晓得友人们的困境,第二天带来了两百块,以供救急。哪来的钱呢?

原来靳彝甫为了朋友,把怎么也不可割舍的三块田黄石章给季匋民送去了。

于是我们回头看小说的篇名——岁寒三友,“岁寒”不仅因为结局发生在岁末隆冬,也指人生境遇天寒地冻、命运崩坏之时三个朋友的真情。

王瘦吾的老师谈先生中举之后累考不进,就开了私塾,教出不少进士,品望很高,却无架子,也不计较学费。

《徙》的主角高北溟家贫,得先生教导,早早中了秀才,科举却停了,只好去读师范。

他的学生国文底子都很好,因为他强调作文与做人,选文章要选有感慨、有性情、平易自然的,归根结底是四个字,“人道主义”,而这也正是对今天这两则小说最真纯、最准确的诠释。

今天的阅读似乎不需要高深的理论和花哨的术语去重重包装与解构,因为求的就是一点良心、一点侠烈、一点柔情。

性灵的触动,不正是我们读小说的所求吗?

明天我们将继续这条线索,一起阅读汪曾祺笔下的情与物,还有普通人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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